实验室离张教授的小区并不远，两人很快便赶到了目的地。江都望着眼前的校门，没想到实验室是在大学内部。

张教授和保安沟通好后，回头向江都招手：“江都，走了。”

江都快走几步跟上，低声说道：“没想到实验室竟然是在大学里。”

“这不是很正常吗，一些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都是大学教授，设置在这里会比较方便，国外不也是同样如此。”

但江都更多的则是忧虑：“不，我是担心这会给偷盗者提供便利。”

张教授脸色一沉，江都的推断正是他担心的一部分，大学内部人员流动大，且人员驳杂，那个盗贼就是藏在学生里恐怕短时间内也难以找到。

二人快步走在校园内，但也足有七八分钟才赶到实验室，实验室呈品字形的办公楼前停着一辆警车，一名警察还在办公楼的窗户附近做调查。

张教授没有停下，而是径直上了楼，赶到三层，走廊里已聚集了许多人，当天的值班人员正站在两名警察面前沟通。

学生小吴注意到教授的到来，立刻上前。

“小吴，怎么样了？”

小吴脸色有些难看，凑近低声说：“导师，不太好，人已经逃走了，而且监控里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张教授面色如墨，向着实验室走去，警察看到这个年岁大些的教师走来，拦住了他。

“你是？”

“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姓张。”

另一名警察翻翻资料，低声一语，中年警察点点头，开口说道：“张教授，我想您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会找回文件，但目前还需要您提供一些线索。”

“警察同志，我比你们更清楚这份文件的重要性，这不只是一份研究材料，某种意义上，它更是个危险的炸弹，请你们一定要找回来。”

两名警察并不清楚那份文件里到底记录着什么，但通过询问他们已经清楚它的重要程度。

而江都并没有杵在原地，他悄悄走到人群后，趁没人注意闪身进入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靠墙的一侧摆放着长桌，桌子上是各种实验器材，而在另一处角落则是个厚重的金属保险柜，但此刻却已经被打开，江都走近保险柜，发现一人高的柜子里摆满了褐色的文件盒，最下方的的纸盒上每个都标注着鲜红的“绝密”二字。

他蹲下身，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双纤薄的白色手套戴在手上，同时换上换上了一副特殊的黑色墨镜。

“没有指纹，没有细微刮擦，不留痕迹。”

江都起身又在实验室里观察，尤其是窗户与天花板，但他却没在窗户边发现有用的线索，转而边开始观察头顶的通风口。

江都想要找个凳子爬上通风口看一看，可还没行动，便被一道声音阻拦住了。

“你是谁？”

江都望向门口，发现是张教授的学生小吴，他摘下了特殊墨镜，插进了口袋里：“我是张教授的朋友，陪他来看看情况。”

“这位先生，陪同怎么能私自进入实验室呢，况且你还在里面摸这个碰那个，万一破坏了线索可就麻烦了。”

江都摘下了手套，对着小吴一笑：“你考虑的很周全，但却还不够专业，先不说你们失窃后没有立刻封锁现场，就单单所有人都围在走廊但偏偏将实验室开着，甚至连存放重要文件的保险柜都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开，这才是最危险的。”

小吴无法反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两人的交谈引来了门外的注意，两名警察发现了身穿风衣的外国人江都，他们从口袋里再次掏出警官证，平静问道：“你是？”

“他是我的朋友。”张教授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两位警官，你们好，我是张教授的朋友，不过同时我的职业是一名侦探，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一些忙。”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在国内几乎没有侦探这个职业，刑警就是最顶尖的侦探，还有私家侦探所没有的高级设备，在他们的印象里，侦探就是和狗仔一样专干跟踪偷拍的角色。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事态严重，我想这件事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做。”

江都点点头：“没错，我也建议叫专家来，对方在这个房间没有留下痕迹，很专业。”

一名警察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没有留下痕迹的？”

江都摇摇头，不打算再和他们纠缠：“你们刚才应该也搜寻了现场，如果有线索就不会还在做笔录，不好意思，我要去趟厕所。”

两名警察怔怔地看着这个可能有日耳曼血统的男子离去，随后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刑警大队的号码。

江都来到了三层的厕所，这里距离实验室的通风口最近，抬头打量天花板，他在在角落里看到了通风口，他对着每扇门都敲敲，确认厕所里没有人，于是站在通风口下，一脚蹬着窗台一脚踩住厕所门，将自己固定在半空，他试着推开铁栅栏般的百叶窗，却发现很轻易便推开了一道缝隙。

江都心中了然，他推开百叶窗，用手抓住通风口的边缘，头钻进了通风管道里。

管道里一片黑暗，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风声，江都踩住厕所门板，一手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副特殊墨镜，但他并没有戴上，而是按下了一处凸起按钮，明亮的白光自眼镜边缘射出，照亮了金属管道。

“找到你了。”

漆黑的金属管道被光芒照亮，一侧蒙着沉厚的灰尘，而另一侧却呈现明显的爬行状，那些被擦去灰尘的表面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江都将百叶窗放回原位，飞身落地，光找到对方潜入方式还没用，重要的是要找到潜入者。

江都思索着先返回实验室找张教授，张教授见江都回来，凑近他低声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江都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教授，这所大学一共有几个出口？”

“三个，两个在学校的西侧，一个在东侧。”

江都点点头，道谢后决定下楼去，但却被张教授拉住了。

“你要做什么去，还是等在这儿，一会儿刑警队就会来，他们很快就能找到盗窃者。”

江都面色平静：“教授，相信我，这件事越早越好，我不会干扰警察侦办，你就当我是个参观者吧。”

江都下了楼，直奔着刚才的出口走去，他向门卫请求观看监控，门卫刚刚见过他，知道这个外国人是张教授的朋友，于是便答应了。

江都直接从昨夜开始看起，并调节成十六倍速飞快浏览，几个上了年纪的保安在一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清楚这样的速度下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一支烟的功夫，江都从电脑前起身，捏着下巴开始思索。

“没有看到可疑人员，难道是内部作案？可打开那个保险柜并不容易，怎么说也是要有些本事才对。”

于是江都又看了一遍监控，这次他将目光集中在了进出的人身上，待到早晨人流颇多之时，他看到了一个步行走入校门口男子，他穿着蓝色的工服，戴着一顶黑帽，肩上挎着工具袋。

“运气不错，撞到你了。”

江都暂停住画面，指着那人问保安：“这个人是谁？”

“哦，他是学校的修理工小高。”

“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不算太久，一年多吧。”

江都站起身：“你们和他熟悉吗？”

保安大爷们不明白这个外国人为什么要打听一个修理工，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不算太熟悉，偶尔遇见会聊上两句。”

“和我聊聊他。”江都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盒早晨购买的中华，塞给了为首的大爷。

大爷立刻露出了夹带褶子的笑容：“好说，小高啊，让我想想，他是个挺低调的人，一年前的时候被招进了学校，做一些维修的工作，比如教室的桌椅板凳啦，学生们宿舍楼里的一些设施什么的，他什么都会修，而且手艺还很好，就是有点太内向，问他什么都不爱回答，顶多点点头。”

“还有没有，比如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大爷们陷入了沉思：“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他就是个挺老实的一人，平时话也不多，我们印象也不是太深。”

江都眼中闪过失望之色，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诶，等等，我记起来一件事。”一旁年轻些的保安突然说道。

“请说。”

“有一次，一座器械楼的大门坏掉了，那里比较偏僻，平常去的人不多，门锁不知是锈住了还是坏掉了，小高从工具袋里拿出一根铁丝，探进锁孔里没几秒门就开了。”

江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容，看来运气真的不错，没怎么跑就找到了目标。

“现在他还在学校里吗？”

“中午就走了，平时没有工作他们维修工可以自由进出学校。”

江都站起身：“哪里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们这就有，学校的自动闸门经常失灵，平常会打电话让他们来修。”

江都把口袋里剩下的两盒中华烟全取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他的准备原则，事不过三，如果代价货物超过三件还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那么他基本上就会放弃这条线索。

江都很痛快便得到了手机号码，但他没有立刻拨打过去，而是向着学校外面走去，在学校边上找了一间小网吧。

“有电脑吗？”

网管正在低头吃着泡面，听到这话不由一笑：“这话可真有意思，网吧没电脑还叫什么网吧。”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眼前人这幅面孔就愣住了，“外国人？”

“有电脑就给我一台，我马上就要用。”

网管将泡面推到一旁，手握着鼠标：“行，有身份证吗？”

“没有，不过我想这应该够了。”江都从钱夹里取出了一张10美元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美国并没有身份证制度，一般验证身份的证件有三种，一是驾驶证，二是护照，三则是一个特殊的社会安全号码，但这三种在这里恐怕都用不了，于是江都直接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式。

网管收下了钞票，直接为江都开了一台机器，等江都离开寻找座位时，他将那张美钞放进了自己的手机背面，塞进了手机壳里，至于那个外国人的上网费，他直接决定自己掏钱“垫付”。

江都走到了电脑前，这处正好是一个角落，更好方便他行动，他打开电脑，在浏览器中快速输入一个网址，页面立刻变得雪白一片，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延迟，但江都没有等待，他直接拨通了那个修理工的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秒，最终对方还是接通了，同时电脑的白屏页面也出现了画面，是一幅世界地图，当电话接通之后，页面上一点绿色光标自动行动，地图在中国区域迅速放大，并快速进行着搜索。

“喂？”对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询问。

江都没有说话，而是紧盯着电脑上的光标快速检索，地图也在飞速变动，最终光标定格在了距离江都五条街道的一处居民楼处。

江都立刻删除网页，并关掉电脑，起身向着门外走去，网管见这个豪气的外国人走出了门，还以为他是在找厕所，想要提醒一声，却发现他的机位电脑已经关闭了。

“这么快？”

对方挂掉了电话，江都则加快了步伐，他怕对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会立刻逃离，他在手机上输入了同方才十分相似的网址，输入了一串英文字母和数字组合的密码，手机也浮现了刚才的地图，而不同的是，这次地图上标注出了目标所在的位置，也标注出了江都目前的位置。

这是卫星定位技术，可江都又是从哪里能搞来天上的一台定位卫星呢？

江都赶到了标记地，地图上除了二维的标记地点，甚至还能出现三维立体模型，准确地标出了目标所在的楼层。

乘坐电梯上了13楼，江都收起了手机，这一层一共有两户人家，门口相对，他看着两户的布置，果断选择了比较脏乱的那一扇。

“谁？”门里传出了一道男声，江都从中听出了警惕的意味，他知道自己找对了，于是他闪过身，避开了猫眼。

里面的男人又询问几声，却没有人应答，门也没有打开，男人保持了高度的戒备。

江都并不着急，他先是等了片刻，根据以往的经验和犯罪心理学学习，现在门里那个小子肯定还趴在门边瞪大眼睛盯着门外。

过了一刻钟，他来到门前，变戏法般两指夹着一枚金属细钩，轻轻探入门锁里。在开锁这种小技巧上，江都可以说相当在行，但他自认打开实验室那座保险柜的锁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他前后推算，那修理工上午在校总共不到两小时，留给他作案的时间就更少了，能如此之快打开保险锁，一定是有些本事，因此他对这盗贼十分感兴趣。

咔嚓一声，加装了秘芯的防盗门锁被打开，却也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江都不再犹豫，立刻拉开铁门，冲进了屋子，客厅里那个年轻男子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大把鲜红色的钞票，桌上还捆着整齐的两沓，他被破门而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手中的钞票散落了一地，如同秋季铺地的落叶。

“你是谁？”

江都不和他废话，直接将这个瘦弱的男子拎起：“你姓高？”

男子奋力挣扎着，可他的力量在这高个的外国人面前显得不值一提：“你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

江都脸色冰冷：“今天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男子如同一束燃烧的火苗被泼了整桶冰水，迅速冷静下来，并放弃了挣扎。

“告诉我，文件去哪了？”

“文件已经被买家拿走了。”

“拿走了？买家的去向你知道吗？”

“不清楚，我只见过他一面，就是这次，他拿走了文件后就把酬劳付给了我，然后就离开了。”

江都皱起眉头，将男子放下：“买家长什么样子？”

“和你一样，是个外国男人，长得很高，像个螳螂一样，酒红色头发，蓝色眼睛。”

江都有些诧异，没想到竟然也是境外人员，他更加担心文件的去向，虽然不清楚那份文件里到底记录着什么，但单单是教授和那些研究人员的焦急和紧张就足以说明其重要性。

“他离开多久了？”

“不长，一个小时左右。”

他立刻拨通了教授的电话：“教授，是我，盗窃者已经找到了，不，你们一会儿再来，告诉警察，让他们立刻通知这座城市的各处交通站点，让他们防备一个外国男人，样貌是酒红色头发，蓝色眼睛，对，文件是在他手上，但他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你们要快！”

“我问你，这里是哪里？”

“啊？”

“我问你这片社区的名字。”

“哦哦，这是江景家园B栋楼13层132室。”

“对，教授，你都听到了吧，让警察来吧，他跑不掉。”

高姓男子一想到片刻后的场景，心里感到苦涩。

江都低头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打开那个保险柜的？”

男子抬起头，望着江都的脸：“我会开锁的技术，只要是物理锁，七秒之内一定能打开，原来还凭着这手艺干过一阵小偷，也没被抓到过，后来害怕被抓起来，就找了一份工作。”

江都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那男子见江都出神，撇头望了一眼开着的门，他又望了一眼江都，发现这碧眼棕发的男人还在思考。

男子趴下身，飞速向着门口逃去，甚至手脚并用只为冲出门，只要离开这个房间，以他的技术，逃掉追捕不是问题。可他太小看江都了，同时也过于高看自己。

嘭！一声闷响，男子瘦弱的身躯直接被踹在地上，挣扎两下竟没能起身，像副骨架瘫在地上。

江都站在一旁，看也未看男子，轻飘飘说了一句：“谁让你走了？”

男子趴在地上，一点力气也用不出，他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背，不知是不是脊椎骨断掉了，明明只是一脚，可他整个背部却像是起了火的荒原，皮肤火辣辣的痛，可片刻之后，他就感受到了那一脚的痛苦。

“啊啊啊啊！”男子忍不住痛放声惨叫。

江都蹲下身，叹息一声：“本来我还想为你说两句好话，可现在，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罪犯，或者说，你也只能是个罪犯了。”

男子只在痛苦的嚎叫，根本没有听清江都在说些什么，此刻他大脑空白，脑中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力道会这么大？为什么这一脚会这样疼？

疼的撕裂心扉，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