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二弟来信说:“妈妈在济钢机修厂干活抬铁板时,心中没数闪了腰,当时不能动了,车间负责人把妈妈送去医院检查,没伤着骨头,开些药让回家好好休息。负责人说临时工也算工伤,在家休息发最低工伤工资。”
我非常惦记妈妈,好容易找个时间回家看看。妈妈在家休息两个月不到又上班,我劝妈妈别干了,妈妈说:“听说有部分家属工能转正,不去干咋转正。”
我不相信,妈妈却执意坚持上班,结果直到往陕西搬家也没能转正。
据说政策规定转正那些以前下放的家属工,受工伤的也可以申请转正。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关注政策,没有去争取,可惜了妈妈任劳任怨打了半辈子临时工,白白错过机会。如果家里有精明世故、懂政策会办事的人,妈妈真有可能转成正式职工。
每次回家我都特别叮嘱小妹要听话,鼓励小妹自立自信自强,做妈妈的乖宝贝。可是小妹生性不安分,总是给妈妈惹大大小小的麻烦。
听妈妈讲有一次带小妹去济南幼儿师范学校找荣慧。
是个星期天,二妹带妈妈去逛街,她们来到济南大观园,那里商店多人多,她们在一家商店里看布看衣服。
喜儿不喜欢看这些东西,站在妈妈身边很不耐烦。
妈妈一直牵着喜儿的手,当挑选花布时,喜儿挣脱妈妈的手在商店里乱跑,看她喜欢的玩具、漂亮的布娃娃,不时还站在门口看街上热闹。
那天不知道什么节日,街上有文艺表演的队伍。喜儿不自觉的跟着表演队走着看着,越走越远,忽然想起妈妈,赶快回头进商店找,她哪知进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商店了。
没看见妈妈喜儿慌了,像无头蚂蚱一样到各个商店乱窜,越窜越远,越来越恐慌,最后站在街上哭叫起来。
这边妈妈和荣慧买了布找不到喜儿,可急坏了,到街上找啊喊啊,时近中午,大观园街上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妈妈的腿都软了,胡思乱想些可怕的后果。
荣慧搀扶着几近崩溃的妈妈从里往外,一个一个商店的找,边找边叫喜儿,快到大观园门口时,一位摆摊卖瓜子的老伯说:“刚才有一个小女孩在这哭着找妈妈,被一位姑娘抱走,是不是送门口那个派出所去了。”
妈妈她们顾不得说什么感谢的话,赶紧往门口派出所跑,老远就听见喜儿的哭叫声:“找妈妈找妈妈。”
熟悉的声音牵引着妈妈踉踉跄跄跑过去,一把从警察的怀里抱过来喜儿,差点把警察扑倒。
喜儿趴在妈妈怀里委屈的大哭起来,小手捶着妈妈:“你们去哪了?我跑那么多商店也找不到妈妈,急的我在街上哭起来了,一个姐姐抱我到这来,这里还是没有妈妈。我使劲哭,让抱我的这个叔叔帮我找妈妈。”
喜儿又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生怕再丢了。妈妈啥也说不出来,眼泪直流,自责自己没看好喜儿。
荣慧给妈妈擦擦眼泪,向警察道声“谢谢”,扶着妈妈找个台阶坐下,冷静一会。又一场虚惊扫了逛街的兴致。
六六年暑假荣康初中毕业,没有再上学。在家闲着无聊,总琢磨干点啥,不知从哪弄支旧猎枪,和朋友去济钢北一个水泊狩猎,主要是打鸟。
妈妈很担心,怕他玩枪出危险,荣康似听非听,还是常去。有时去历城南边的烈士山那里抓蝎子,一角钱三只卖给药店。总之不想闲着,想方设法让自己能挣钱,做个有用的人。妈妈为他的乱闯很是担心,宁愿让他闲着也不愿让他去冒险。
那段时间荣康真是过着不安分的冒险生活,妈妈也为他整天提心吊胆。
莱芜山沟里的钢铁厂,走信难回家更难,让我无时无刻不思念妈妈和弟弟妹妹。盼信望信如饥似渴的看信,每封信都会给我带来不同的心情。
家里有点事就心急如焚,有时干着急却无法回家。
我每月工资都寄回家,靠节省手中的饭菜票当生活费,有时还攒不够回家的路费,常搭乘厂里去济南的货车回家。
姜家祖祖辈辈都这样过着拮据的生活,已成习惯。到现如今生活好了,也不忍心浪费来之不易的钱财,被人家笑话抠门。
其实事实不是这样,被穷苦浸透的心,时时忘不了那捉襟见肘的日子,所以好日子总是未雨绸缪,以备不济。
妈妈真是心灵手巧的好妈妈,家里家外的活,针线、绣花、绘图干什么都在行。全家人的穿戴一直都是妈妈亲手缝制。妈妈兰心蕙质,那双手简直就像神笔马良的笔一样神奇。想到的就一定能做出来,没有妈妈接不了的活。
我说妈妈:“你要是有文化,一定很了不起,不知能做出什么惊动的事来。”
妈妈自豪的说:“当年就是没钱上学,真能上学,我什么都想干。”
妈妈倾其所能,和忠厚老实的爸爸同心协力为我们搭建了另一种”富有”的家庭。他们的乐善好施、勤俭持家、淳朴善良、宽宏大度、无私无畏、自立自强,一直是我们的榜样,是留给我们传家宝一样珍贵的精神财富,比起可以衡量的金钱来说就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