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临,江面之上黑气沉沉。
东方震看了一眼,感觉那笼罩于江面之气,分明就是死气。
突然之间,他的心头有了一种“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悲哀。
自十八岁艺成下山闯荡江湖,八年以来,虽然亦曾遭遇过不少险阻,可却从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艰险。
自己如今的处境,便如活靶子一般,纵使撑得过一时,却终究撑不了多时的;若不及早有个计较,此地便将是自己一行人毙命之所。
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心念电转,却委实想不出任何良策来化解眼前之危机,只是深知:如此被动的防守下去,必将是死路一条;扑出搏命,或可尚有一线生机。
“啊!——”
他突然若一头受伤之困兽大声嘶吼一声,一个滚身,扑入敌丛之中。
霎时之间,无数雪亮的兵刃闪耀而来,如陷身刀丛剑网之中。
东方震的下肢已然失去知觉,仅能以手撑地滚身相搏,可即便如此,其身手亦迅捷无匹。
先前,这伙贼人虽然一个个贪生怕死,可当至亲,抑或好友纷纷丧身于敌手之后,亦杀红了眼,齐均奋不顾身得扑身而上。
“好!好样的!”
袁大当家见状,一边身先士卒,一边大声鼓劲:
“儿郎们!再给老子加把劲!这该死的家伙,马上就蹦跶不动啦!给老子往死里整!将他娘的斩为肉泥,丢进江中喂王八!……”
这般恫吓,自然吓不破东方震之胆。
他已记不清曾杀掉了多少敌人,只是奋力搏杀着;同时,他亦不清楚到底受了多少记伤,只知已然浑身浴血。
初时,他尚能一边滚身闪躲,一边寻隙攻击;可后来,神志却渐渐模糊了。
模糊归模糊,可他尚还没有失去抵抗之力。
他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悍之气,处境愈是凶险,敌人愈是强劲,自身的潜能,被催动得愈是淋漓尽致。
十余年的勤修苦练,再加上这些年的江湖历练,其身体之本能反应,真可谓灵敏之极。
除此之外,对于危机之嗅觉,他还若野兽一般灵敏,对于那些致命的杀招,总能及时地嗅到。
每当那些致命杀招即将临身之际,他总能及时地闪躲开去;即便已然闪避不及,他也会选择性地硬扛,仅将非要害部位为敌所伤。
故此,他浑身上下看起来虽已伤痕累累,可还并未真正伤筋动骨,所以并不曾失去战斗之力。
身形翻滚,飞环呜呜,寒芒闪烁。
若流星划过夜空,那一刹那之辉煌,实非言语所能表达。
飞环所及之处,鲜血飞溅,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东方震便如那地狱之狂魔,誓将此地变作修罗场。
他既不呻吟,也不喊叫,只是闷声不响得咬牙坚持着。
他决不肯浪费任何一点体力,争取在筋疲力竭之前杀光敌人,为自己赢得生机。
他已记不清楚已拼杀了多久,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无一处不疲惫。
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处于强弩之末了。
每一次挥动飞环,他都怀疑,这已然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攻击;可多少个回合之后,那寒光闪闪的飞环,仍在他身周纵横飞旋,仍在敌丛之中渴饮鲜血。
然而,人毕竟乃血肉之驱,并非机器,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尤其,当身上之鲜血,若被司马光砸破的水缸一般倾泻而出之时,更是难以支撑。
他只觉得,随着体内鲜血的流淌,自己的精力,正被一丝一丝得抽尽。脑中的意识,愈来愈是模糊;对危机的嗅觉,亦愈来愈是迟钝。
到得后来,连眼睛亦开始冒着金星,真正已到得那种灯油枯干之境了。
“只要一息尚存,便要死拼下去!堂堂昆仑弟子,决不跪地求生!东方震!撑着!死战到底!”他迷迷糊糊的想着,绝不肯停手。
“呀!——”
他奋起残存的力道旋出飞环,一名土匪被削断臂膀,惨嚎着扑倒在地。
几乎同时,他双眼一黑,感觉小腹及后腰处俱被刺中,似乎已被斜钉于地上。
“昆仑弟子,不死金身!啊——”
他若洪荒猛兽在心头嘶声狂吼,试图挣扎而起,可手脚已然不听使唤。
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似乎正在往一处黑漆漆的无底深渊之中掉落而去……
恍惚之中,他忽见金光灿烂的天际之中,有一红一黑两条巨龙,正腾云驾雾而来,其势威猛,其形矫健,双双箕张着巨爪,雷霆万钧般地扑落而下。
眨眼之间,双龙已追蹑至身后,伸出尖利的五爪,已然抓着四肢腾空而起。
东方震但觉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若大风车一般打着旋儿,猛往上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