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群山宛如一朵盛开的睡莲,三里河的整个村庄仿佛睡莲的莲蓬。火车缓慢地驶进库铭所在的那个小站。小站离三里河村有四公里的路程。
下了火车,库铭在站台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看着他笑。
“喜妹,你也是放假回来?”库铭有些腼腆地问。
“啊!你也是坐火车回来,你在几号车厢,咋没看见你,”喜妹笑着说。
“我看看我爸爸给有来接我,走铁路回去,要过隧道我不敢过,走大路回去,路又远。”喜妹笑着四处张望。
老酒没来接喜妹。
“我送你回去?”
库铭小声问喜妹,喜妹笑而不答。
在喜妹和两个女同学告别后,库铭和喜妹并排走在通往三里河的公路上。那一刻,库铭感到无比的惬意和愉快,完全没有和张琳在一起时的拘谨和压抑,他每走出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软软的,甚至连脚下的泥土,他也觉得特别的亲切和充满诗意。
朝着通往三里河的乡村公路走出一公里多远,库铭说:“我们顺着河道走回去。”于是,库铭和喜妹便沿着一条田间小路走到三里河的河岸上。
三里河的河水还算清澈,只是在河床边沿有一些红褐色的污泥。河岸上,柳树和凤尾竹交替出现,三米多宽的河岸杂草丛生,长年累月的踩踏,河岸中间竟走出一条光滑的小路。
喜妹回来,老酒又邀约库明忠和王翠梅来家吃晚饭。库铭和喜妹两人忙碌了一天,他俩一直在厨房里帮大妹做饭。
酒酣耳热之际,他们聊到了喜妹,聊到了库铭,还聊到了当年库铭和喜妹定的娃娃亲。
“喜妹才几年时间就出落成大姑娘,”王翠梅说。
“现在日子好过,娃娃也比我们小时候肯长,”大妹笑着。
库明忠开怀说道:”看看你俩给有这个缘分,喜妹要是能当我家儿媳妇,那真是我老库天大的福分。”
库明忠这样说着,喜妹的脸红扑扑的,她把手插进大妹的衣兜里。
老酒左手端着酒碗,右手伸出三个手指捻着胡须,脸含笑意,他用舌尖轻顶着上颚,看看喜妹,又看看库铭,笑出声来。
“真要打成亲家,我们就亲上加亲。”
“要得呢,又好啰。”
“就怕喜妹看不上我家库铭。”
“喜妹不会。”
“不准反悔,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
库明忠、大妹,王翠梅三人兴致浓浓地交谈着,库铭默不出声,对于父母们的交谈,他并没过多的奢望。库铭偷看了一眼喜妹,喜妹的脸更红了。
初中毕业就进丰达磷肥厂打工的家生,更是兴致高涨地对库铭说:“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听儿子这么说,老酒呵呵地笑起来,把酒碗凑到嘴边,美美地吃下一口。
“来!老宋,干酒。”
“呵呵……,老宋,这两个鬼娃娃。”
“没大没小的。”
“呵呵,叔叔,我们年轻人该上场了。”
“嘿嘿!上场。”
“嗯,你这个背时娃娃,咋跟大人讲话。”
“要得呢,家生这个娃娃,讲话还有两下子呢。”
库铭占着自己有几分醉意,抬起酒碗和宋家生碰了一下酒碗,喝了一大口酒。两个小年轻人这样称呼,这样喝酒,老酒开怀地呵呵笑起来。库明忠责怪库铭不懂事,讲话不注意场合分寸。
宋家生呵呵笑起来给库铭帮腔助威。老酒又三个手指捻着胡须,嘿嘿笑着,回味“上场”两个字,他的脸上浮起笑容。大妹嗔怪儿子家生起来。库明忠笑着称赞家生。
夜里,库铭失眠,跟喜妹和张琳有关。
库铭的失眠不是担心张琳不喜欢自己,而是张琳已向他敞开火一样的心扉。追求张琳,库铭感到自己有力不从心的恐慌。他自卑的内心像中了恶毒的魔咒,只要一看见张琳,他就仿佛跌入到一个巨大的黑洞,让他惧怕退步。那么喜妹呢,在库明忠一家离开老酒家时,大妹说,她问过喜妹的意思了,喜妹担心她和秀芹两人过节很深,以后不好相处。如果库铭能做通秀芹的工作,等她读书毕业再做决定。
库铭趁着酒兴,来到秀芹家,他告诉秀芹,他想和喜妹相处,以前和大妹的所有过节一笔勾销。秀芹大声骂起来:“没骨气,给是那个烂货的东西要香点,呸!”
秀芹骂着,往地上吐出一泡口痰。
库铭见状,气愤地离开秀芹。
多年以后,库铭会一次次地梦见喜妹,很多时候,梦醒时,库铭会在心里自责,当初他应该一如既往地追求喜妹。在库铭认识和有过交集的女人当中,只有喜妹,库铭会在一年梦见过几次。
国庆节收假,库铭和喜妹一起坐火车回到省城,他俩要返回各自的学校。
火车车厢里,人满为患,到处人头攒动。库铭和喜妹只能站在车厢的联接处。车厢里,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列车工作员推着一辆小货车顺着车厢过道缓慢地推行着。
男列车工作员边走边嘴里喊着:”香烟啤酒矿泉水,瓜子花生兰花豆,让一下,让一下。”列车工作人员来到车厢接头处,接头处高低不平,他粗暴地推了一下小货车,好让车越过车厢接头。库铭和喜妹本能地把身体往车体上贴靠,好给车厢过道让出更多一点空间来。
库铭几乎是吸瘪了自己的肚子。小货车紧挨着他的肚子过去。喜妹几乎把整个背脊贴靠在车厢的车壁上。小货车还是挤擦着她的身体,压着她的脚背过去。喜妹没说什么,只是在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疼痛的表情出来。男列车工作人员毫无表情,推着小货车继续往前走。
库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来,用指责的口气说:“慢点,没看见你的车压到我们的脚,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讲。”
“对不起。”
男列车工作员毫无诚意地道歉一句,看了库铭和喜妹一眼,继续推着小货车往前走。库铭想发火,他看到喜妹温情地看了他一眼,便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关怀地问:“给有压疼?”
“没有,”喜妹有些含羞,笑着答道,深情地看了库铭一眼。
列车在一路驰骋,在列车车厢接头处,库铭把他们宿舍发生的一些趣事讲给喜妹听,喜妹津津有味地听着。三个多小时后,列车缓慢地驶入省城火车站。库铭和喜妹顺着人流,走出火车站。库铭在极力想着,该和喜妹说点什么道别的话来,可直到走出出站口,库铭也没想到该怎样和喜妹道别。站在出站口,库铭问了喜妹一句:”给敢回学校?”喜妹看了库铭一眼,答了他一句:“敢呢。”于是,两人各自回各自的学校。
收假回来,库铭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幕。也可以说,库铭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是在读技校时的三年,三年的技校生活,是库铭一生最美的留恋和记忆。
国庆节收假回来的第三天,赵丽丽过生日。库铭他们宿舍6个男生和赵丽丽,李永萍8个人在学校外面的小酒馆里吃完饭,就到库铭他们203宿舍来划蛋糕。
在库铭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糕,猝不及防时,李永萍把一块蛋糕抹在库铭的脸上,接着整个宿舍就乱起来。8个同学,你抹我,我抹你,你抹我的脸,我抹你的脸,你敢把蛋糕抹在我的脖子上,我就敢把蛋糕抹在你的脖颈下。尤其是几个男同学,玩得更加疯狂,他们把蛋糕抹在对方的肚皮上,胸脯上。
赵丽丽和李永萍把蛋糕抹到库铭的脸上、头发上,甚至还把他的衣服掀起,把蛋糕抹到他的脖颈深处。库铭不敢抹赵丽丽和李永萍,看到其他几个舍友都把蛋糕抹在她俩的脸上,头发上,库铭也很想抹。就在这时,谁推了库铭一下。库铭本能地想缩手,可来不及了,库铭的手掌已触到赵丽丽凸起的胸脯上。赵丽丽惊叫一声,看了库铭一眼,什么也没说。大家还在嬉闹着,但对于库铭,全身像换了血液一样。
在几天后的一个晚自习课,快到下晚自习课的时候,库铭所在的那个教室骤然闷热起来。班里的女生们拿出言情小说,把课本竖立在课桌桌面上,再把小说夹放其中,看得津津乐道。她们不时愁云满容、紧蹙眉头;不时又舒缓眉梢、悦心于目。
教室外面漆黑的天穹如同一口巨大的黑锅,罩着四野,让人无端的焦燥起来。眼看就要下雨,同学们再也坐不住,女生们收起书本,惊悸着四处张望;男生们在嗷嗷怪叫,吵得教室里一片狼藉,空气也似乎加速了流动,嗡嗡作响。
一阵风掣电逐后,下起了大雨。
雨停了,黑云渐渐散尽,露出一轮圆月。月华似练,端端地照在库铭宿舍的窗户上。库铭躺在床上,他看着圆月,直到圆月西沉。西沉的圆月好比一个巨大的气球,飘浮在树梢上,一下就拉近库铭与圆月的距离,似乎触手可及。尽管库铭不相信,月亮上会有什么嫦娥之说,但他还是看着月亮出神,想象着嫦娥会是怎样的美。
这次降雨波及面广大,几乎全省范围内都降了雨。雨水同样洗刷着三里河的村庄。
秀芹与自己的老房子如同一个弱不禁风的鸟 巢,在暴雨中颤抖着。次日,虽然沉落在秀芹屋顶上的淤积和尘埃,会被雨水给冲刷得干干净净,但又导致了几片瓦片的新漏。一夜下来,秀芹的木楼上,又增添了几个接漏的盆或碗。一眼看去,瓶子、罐子、碗盆摆满一地。如果说时间是一切事物的见证,那么这些瓶瓶罐罐就是秀芹一身荣辱的见证。以前库铭一家,曾多次用这些东西来盛上好酒好菜,招待亲朋好友,如今,它们只能被秀芹用来接雨漏。
在雨夜里,三里河的整个村庄卷缩在雨夜中。沙沙的雨声,此起彼伏的电闪雷鸣,好比积攒了一个世纪的咒语,一起向三里河的村庄袭来,向秀芹的老屋袭来,向秀芹袭来。
整个村庄里,只有秀芹的灯还在亮着。
在一盏昏暗的电灯下,一间杂乱和破败的灶房里,秀芹还在做着她的豆腐。闪电的光一次次穿透到秀芹的灶房里来。秀芹不时扬起消瘦的脸庞,往院子里看了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夜深人静的时候,雨渐渐停了下来,秀芹把豆腐做好,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木楼。
“是谁背时的,尽往我房顶上抛东西,看吗,又把我的瓦片给打烂,漏雨啰!”
秀芹拧开电灯,她看看楼板,楼板因积了雨水而潮湿。她又看看屋顶,雨水正从屋顶上,瓦片的裂缝中往下滴落。秀芹骂完后,还得找个碗来接着从房顶上漏下的雨水。这一切做完后,秀芹站在楼板上,直了直腰杆,望向窗外,她打了一个哈欠,哀声骂道:“背时的老天,咋下得这个大的雨,唉!……,明天早上我还要去卖豆腐呢,泥滑路烂的,你叫我咋个去卖?哪个会来买?”
秀芹挨近一张木床,她摊开凌乱的被褥,缓缓将疲倦的身躯放在床上。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把被子盖在身上。秀芹拉熄电灯,漆黑的土木屋里,从屋顶滴下的雨水,滴落在楼板上的碗里、盆里,发出嘀嘚嘀嘚的声响。
挨近过年,秀芹卖了两个大猪,猪钱只够勉强支付黄豆老板的黄豆钱。两头大猪额外还吃了秀芹一吨多的包谷和麦子。
朵梅又回来,她再次劝秀芹,不要再做豆腐卖。秀芹说:”只怪今年的猪价不好。”
秀芹还在坚持做豆腐卖,每天天还在漆黑的时候,她就起床,她从山上把柴背回来的时候,天才微微放亮。秀芹最不喜欢在六七月份上山背柴。六七月份的时候,山上泥滑路烂,稍有不慎,就会栽跟头。秀芹从山上背一次柴回来,两三天就烧完,烧完还得再去背。
村里人看着秀芹这般观景,都来买她的豆腐。连祖新也来跟她买豆腐。
祖新推开秀芹家的大木门,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咯吱声,算是对他的欢迎。祖新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站在秀芹家的大门里头张望。听到门响,秀芹从厨房里出来。秀芹家的厨房里还坐着村里的张来英。
“大哥,进来坐,”秀芹叫道。
“我来买块豆腐,”祖新习惯性地用脚在地板上踩了踩,像是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进来坐,大哥,今天的豆腐好得很,不信你瞧,”秀芹说着,朝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放着刚做好的豆腐。
“是呢,是呢,”祖新看了一下院子,随声附和着说。
“大兄弟,是你,我还以为是谁?”
张来英从厨房里走出来。“你来着好时候,秀芹的豆腐今天最好。”张来英的一句话,把祖新和秀芹都说得心里暖暖的。秀芹赶紧从厨房里搬出三个凳子,放在豆腐旁边。张来英恭维地说,秀芹最有本事,一个女人家,又盘田种地,又养猪,又做豆腐卖,村里哪个女人能及。秀芹听着很是受用,她毫不谦虚,自夸地说:“现在的小媳妇一个个只会躲在家里,哪像我,天不亮就把柴背回来,鸡才叫头遍,我就割着谷子啰。”
“是呢,是呢。”
两个老人同声附和着说。
秀芹做梦也没想到,自家的烟囱虽然每天都在冒烟,可那烟雾再没昔日的挥洒和灵秀,它像一缕枯萎的头发,和其它家袅袅升腾的炊烟相比,秀芹家烟囱里的烟雾要逊色很多。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晨,万籁俱寂,大地银装素裹。
三里河的河水像凝固了一样,缓慢地流着,河岸两边的枯草落上厚厚的白霜。堆在田野里的草垛,像一个个白色的蒙古包。秀芹的老屋仿佛一夜之间就低矮了下来,秀芹一骨碌爬起床,她往窗外望了望,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寒气从破旧的木窗里贯穿进来,她打了一个寒颤。
“阿死啰,咋这样冷,”秀芹自语着,本能的驱使,秀芹又蜷缩回被窝里。少顷,秀芹又无可奈何地爬起床,她必须到山上背柴,因为家里再没柴可烧。秀芹穿好衣服,走下木楼。
秀芹站在院子里,四处看看,柴房里空空的,只有几只鸡相依着蹲在地上,都把头卷缩起来。秀芹不由得又朝院子外望了望,远处的四野,白霜铺了一地。
“阿死啰,咋这样冷。”秀芹哆嗦着,把大门重重地关上,走出村子。
三里河的水在静静流动,似乎可以听到冰裂的声音。河岸两边的芦苇、竹子落上了一层白霜,远远看着,宛如一条巨大的白绫。河雾升腾,白绫曼妙。
秀芹攀爬在蜿蜒陡峭的山道上,群山之间,她渺小的身躯被深深掩藏了起来。在山上转了几个地方,秀芹找到了些干柴。山上依然银装素裹。
“阿死啰,咋会这样冷,”秀芹跺着脚,在她脚下的枯草被踩得嚓嚓响。秀芹向东边的山岚连看几眼,又跺了跺脚。太阳睁开一丝缝隙,阳光所到之处,白色的冰粒,闪烁着细小的五彩光芒,美妙之极。太阳慢慢地亮起来,慢慢地红起来,树上的冰粒渐渐滴落,山道渐渐变得潮湿起来。
秀芹把找好的干柴集拢,再捆扎起来,背着柴慢慢顺山路而下。一些枯叶落在了她蓬松的头发上。一处狭窄的陡坡上,一支突兀的树枝挂住秀芹背上的干柴。秀芹使劲一拽,整个人趄趔一下。秀芹脚一滑,踩了个空,整个人从山道上摔下几个跟斗。秀芹用了很大的力,双手杵地,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她只好双手杵地,挪动着身子,慢慢地顺着山道而下。
待秀芹挪到山脚时,已是正午时分,她的双膝和双手粘满了泥巴。吃过午饭,张来英抬着锄头来到田里干活,她发现秀芹,高声喊:“你咋啦?秀芹!”
“背柴掼跤,烂杂种的路,会有这样难走,哎呦,”秀芹哀声苦楚地说着,哼哼唧唧起来。张来英丢下锄头,走进秀芹,搀扶着秀芹,把秀芹扶回家。张来英从邻村找来一个草药医生帮秀芹看了一下,草药医生说,秀芹腰椎扭伤,要静养几个月。
那几个月,是秀芹最难熬的日子,每天,秀芹佝偻着腰做豆腐,佝偻着腰去卖豆腐,还佝偻着腰上山背柴,喂猪种菜。
村里人看见,唏吁不已,她们向秀芹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有主动来帮秀芹做各种活计的。春林家拉来一马车干柴给她,双琴隔三岔五就会背一篮子猪草来给她。
秀芹咬牙挺了过来,直到现在,她的腰杆还在佝偻着。
每天,秀芹佝偻着腰杆,从自家的大门走出走进,时日一久,屋里各处门楣下方便挂满蜘蛛丝,秀芹只有直起腰杆的时候才会碰到它们。
朵梅回来看望秀芹。她看到秀芹佝偻着腰杆,心就酸,她恳切地说:“不要再做豆腐卖了,你看你,两年前六十多公斤的身体,现在,皮包骨头。你做了两年的豆腐卖,白苦了两年,还亏了一千多块钱。如果你这两年不做豆腐卖,不养猪,每年的粮食也要卖两千多块钱,拿出几百块钱买个猪过年,你现在不至于差那么多钱。只要你不做豆腐,不养猪,你就不用天天到山上背柴。”
秀芹争辩道:“当农民不养猪,人家会笑话。”
朵梅又说:“那么就喂点生食,不要煮,免得费柴火,上山背柴又难背。现在,每家每户都在喂生食,有些还喂饲料,一头猪,三四个月就出栏。”
秀芹说:“喂生食的猪,肉不好吃。”
朵梅无言,秀芹依然做她的豆腐卖,依然喂养她的猪,村里人从门口过,夸她的猪大,夸她的猪比别家的好,到底是喂豆腐渣,到底是喂熟食的,就是不一样,秀芹听了,满心欢喜和满足。
这时候,秀芹会倾其所有,把家里可以吃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分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