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明玉轩包间内蓝若雪提壶斟酒,不疾不徐,反倒是沈砚按捺不住,有些着急。
“我想让你去找苏寻,把你和冷思月之间的深情厚谊说与他听。”
沈砚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蓝若雪斟满酒,把酒壶放在桌上,徐徐说道:“其实你之前说的没错,苏寻在意我,我也在意他,但我不是蓝若雪,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他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不知道沈将军有没有听说蓝大人不日就要来璃都了,与其等他日被人拆穿,不如提前退场。”
“你是想借婚前不贞让苏大人休妻?”
“差不多吧。”蓝若雪嘴上这么说,心里自有其它的盘算。早些时候或许被休弃离开就能万事大吉,但走到现在,铁定不行。
不“死”一场,断不了后顾之忧。
“阿雪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你了吧,你为什么不自己跟苏大人说?”
“毕竟不是当事人,装不来似海情深。”
这一点沈砚倒是信,因为她看他的时候的确是连装都装不出点情分来,不然他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而且……”蓝若雪又说道,“很多人都觉得我和苏寻夫妻恩爱感情甚笃,他是镇国将军府的幼子,前程似锦又惜我如命,如此良婿,我要是上赶着跟他说我对旧情人念念不忘,旁人怕不是以为我脑子坏掉了。”
“沈某觉得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苏大人对夫人有多看重,沈某也是亲眼看见的,你自己也说了,他惜你如命。既如此,何不如实相告?以大人对夫人的情意,你主动坦白,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蓝若雪扯了扯嘴角,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往,见不得人的身份,哪里能如实告知苏寻啊?
“我的身份不合适。”蓝若雪叹了一口气,“选择以这样的方式退场是我长时间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沈将军无需再多言,只需告诉我这忙你帮还是不帮?”
沈砚思虑了片刻,“我若帮你岂非损毁阿雪名节?往后余生都要被人看轻指责。”
“损毁的是苏小夫人的名节,你的阿雪是冷思月。”
“她现在是冷思月,将来呢?总有一天,她要做回蓝若雪的。”
“不可能。她只能是冷思月。从她决心逃婚答应让我替嫁的时候她就做不回蓝若雪了,我着急退场,就是想让替嫁一事成为永远的秘密,如果冷思月做回蓝若雪,这秘密随时都有被揭开的风险。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的。”
沈砚沉思,犹豫不决,蓝若雪继续游说,“她做冷思月不好吗?你们有情人成眷属得偿所愿,好过她做蓝若雪你们相爱却不能相守吧。”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不能做回她自己了。”
“冷思月又何尝不是她自己呢?没有外在的束缚不是更好做自己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沈砚很纠结,蓝若雪兀自喝酒吃肉,由得他冥思苦索。
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沈砚还没思索出个结果。
蓝若雪素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她拍拍衣袖起身,“你慢慢儿考虑吧,我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等你想好了就让思月坊送一副绣品到听雨轩。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这忙你帮不帮,不管结果怎么样,今儿我们就当没见过,这顿饭也没吃过,不然……后果自负。”
蓝若雪双手撑在桌子上,明明不见她使力,饭桌就那么无声的裂开了口子,等她转身离去,桌面四分五裂,桌上的杯儿啊,碟儿啊,壶什么的一股脑儿掉地上,碎了一地。
好话要说,威胁也要有,先兵后礼,礼后再兵。
她可以允许沈砚不帮忙,不能允许他在背后捅刀子。
从明玉轩出来,沈砚四下看了看急不可耐地去了思月坊,不知道他和冷思月谈了什么,反正隔天思月坊就把绣品送到了将军府。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团扇,扇面是轻薄的蚕丝布,绣着一簇绯红色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开彼岸,彼岸花落落黄泉。
花开叶落不相知,各自天涯各自痴。
缘灭缘生空自叹,来生彼岸化相思。
虽不应情,倒是应景。
蓝若雪拿起团扇随意地摇了摇,入冬时节,摇来微风,凉意扑面。
接下来没过两天,璃都开始有流言说苏家小夫人不守妇道,说她未出阁就跟情郎私相授受,说她不知廉耻云云。
苏煜听到这些流言顺藤摸瓜查到长信街迎水巷的莫三娘。
找到莫三娘的时候,正有一个带着幂篱、帽裙障身的青衣女子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一看就是让她散播流言的报酬 。
青衣女子看了苏煜一眼,转头对莫三娘说道:“差不多了,不用再传了。”
莫三娘从钱袋子拿了一锭银子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那脸上堆的笑要多灿烂有多灿烂,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以后还有用得着三娘的地方,贵人尽管使唤。”
大抵是没有这种好事了,但青衣女子还是微微颔首,目送莫三娘离开。
从背后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低着头,估计是在数银子吧,连背影都透着雀跃欣喜。
越简单的人越容易满足,越容易满足越容易快乐。她整日怏怏就是想得太多,等这件事情了了,她就回黄泉谷,一个人悠然惬意,什么都不想了。
“要离开了?”
正当蓝若雪展望未来的时候,苏煜已经站在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