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抛下张若然离开,回到青丘,国内上下一片喜庆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社戏歌舞,人声鼎沸,城下村庄里,人们也都放下农活,三两聚集,到城中采买过节所需的东西,近期青丘国要举办祭神大典。
苏昭月面无表情的在街巷中穿梭,与欢庆的人群格格不入,没人知道她是谁,也不在乎她是谁。
街边有一处卖糖糕的摊贩,摊前围了不少人,香甜的气息挤出人群,找到了苏昭月小巧玲珑的鼻子。
她被香气吸引过去,望着刚蒸好还冒着热气的一大笼甜糕,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婶,拿着块削薄的竹片,均匀切分成巴掌大小的一块。
苏昭月咽了咽口水,指着一小块甜糕问,
“老板,这个怎么卖?”
摊主在忙着给其他客人打包,应接不暇的答复,
“十文一份,要吃的抓紧咯,下一笼蒸好又要等半个时辰了。”
苏昭月摸出袖子里屈指可数的几个铜板,在掌心里扒拉着数了一下,只有七文钱……又在身上仔细摸寻,再从腰带里掏出两文钱,还差一文……
眼看一笼甜糕已经卖出去大半,无论她再怎么摸,衣袖里都已经干干净净了,凑不齐十文钱,偏偏差这一文钱。
苏昭月挤了挤眉毛,有些失落的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却见到拥挤的人群中滚落出一个铜钱,她低眼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谁掉的钱呢?
捡的话,没关系吧?
她太久没回来,不知道现在的青丘国有多富裕,这一枚铜钱,就是放在乞丐面前,乞丐也不一定伸手去拾,他人施舍一次都是给的碎银,随便吃个馒头都要十几文。
苏昭月小碎步快速走去,在那枚铜钱旁停下来,似乎有种别人都在看着自己的错觉,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想想那笼香喷喷的甜糕,迟疑了下,她还是弯下腰去,缓缓伸出手。
眼看就要捡到了,忽然前面停下个人,伸手唰的将铜钱拾起,苏昭月定在原地,脸羞得红扑扑,却听这人爽朗的声音十分熟悉,
“今日运气真好,捡个钱也能见到心上人,有缘何处不相逢,是吧,神仙姐姐?”
苏昭月直起身子,面前是张若然那张嘿嘿笑的傻脸,铜钱被她夹在指间翻转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态度,仿佛在说,“想甩了我,门都没有。”
苏昭月掩唇一笑,心底有些小惊喜,又对那夜不辞而别的事情感到愧疚,不敢直视张若然的眼睛,微微低头问,
“你是怎么进来的?”
张若然拇指一翘,将铜钱高高弹起,落下时扫手抓住,飞起的袖口下露出手腕系的红绳。
“嘿嘿,我和神仙姐姐的缘分连成一条线,我自然是循着这条线来的。”
坐在旁边楼上的小公主小嘴嘟起,啪的把茶碗重重砸在桌上,气呼呼的说,
“缘分?缘个屁!”
“公主小心!”
一旁的黑衣护卫急忙伸手护住她,免得被洒出来的茶水烫伤。
前几天,被丢下的张若然收拾好情绪后,立马联系了瑶舒仪,通过她的人脉,找到以前的同窗,青丘国的玉面小公主,苏百花,提前抄近路来了青丘。
苏百花对张若然印象很深刻,毕竟是巫山学府里的孩子王,学习又好,武功也高,小公主上学时性子比较腼腆,和张若然说上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但心底一直憧憬着这只仿佛无所不能的小黑熊。
突然被偶像找上的时候,苏百花心里高兴极了,光是挑选合适的衣服就花了大半天时间,亲自到雾阵外迎接进来,二人相坐茶楼中,聊了些在学府时的陈年旧事。
本来关系并不深,但是张若然能清晰的说出苏百花在学校里的不少表现,这让苏百花更开心了,误以为对方有关注自己,只可惜,小黑熊并非单独记下她,而是事无巨细的记忆了每个同窗的优劣与性格,有威胁的就先打压,有价值的加以利用,巩固自己在学府的地位。
并且,张若然称她为富婆,虽然苏百花不是很明白这个称谓的意义,但听起来不是什么坏事,被这样叫感觉也蛮亲切的。
二人的关系很快就亲近起来,成了好闺蜜。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张若然开始倾倒自己对某个狐妖的相思苦,不过并未说明爱慕的具体对象是谁,见偶像委屈巴巴的样子,苏百花也是听了动容不已,就主动提出帮张若然一把。
于是两人就选了城关进来的第一处茶楼,每天在二楼蹲点,从早到晚聊天喝茶,吃饭也不离开,注视着街上来往的人们,苏百花也很好奇,能让偶像如此倾心恋慕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狐狸,脑海中幻想着各种英俊男人的样貌。
直到一柱香前,孤零零的白衣女子从城门走进,张若然激动的趴在栏杆上,
“花花,快看,来了来了。”
苏百花跟过来看,一口茶水喷出来,险些呛着,看着底下身姿端庄窈窕的姑娘,脑子突然转不过来了,
“女的?怎么会是女的呢?”
张若然眼睛都有了光,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见甜糕摊前,苏昭月囊中羞涩,便期待的看向苏百花,
“我的好花花,好富婆,能借我点钱嘛?一点点就好。”
苏百花愣愣的解开钱袋,分出五分之一来,
“娘怕我乱买东西,最近没给太多零花钱,不过,一点点还是能拿出来。”
见两锭金子放在自己手中,张若然也懵逼了,富婆是不是对一点点有什么误解?有钱人的世界都这么壕无人性吗?不管了,还是神仙姐姐重要。
连忙道谢后翻身从楼上跳了下去。
张若然离开,躲在暗处的黑衣护卫才出现在苏百花身旁。
护卫拿抹布擦掉洒在桌上的茶水,苏百花郁闷的问,
“蜇,女人和女人,也可以成亲吗?”
护卫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大男人,公主怎么会把这种问题抛给我?
“臣不知。”
看底下吃着甜糕的张若然和苏昭月,苏百花突然觉得好羡慕,指着问了句,
“我和那个白衣裳,谁更好看?”
护卫秒答,
“公主更好看。”
苏百花闷闷不乐的坐回去,她是养尊处优的青丘公主,虽不谙世事,但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作为侍从的蜇在说恭维话。
“既然是我更好看,那为什么,她只看着白衣裳,却不看着我呢?”
“……臣不知。”
蜇回答不上,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想跪下去求公主别问了,这些问题太难为他了,只能默默祈祷着换班的同僚早些来。
此时苏百花还不知道,那个白衣裳的狐妖,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小姨妈,万一她俩成了,张若然就会从自己的闺蜜,升级成自己的小姨夫。
……
大罗天三十六重,凌霄宝殿。
“今天死的是他,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谁了。”
“我早说过那黑熊精不是什么好东西,观音大士也难以教化。”
“灵山金光护法菩萨屠戮四海的事,据说也是黑熊精撺掇的。”
“这事要没个说法,以后谁还敢当神仙?”
数百神仙熙熙攘攘的排列在殿前,交头接耳,联名上奏征讨妖魔,奏章中细细列出了妖魔的诸多罪行。
等候多时,太白金星手抱拂尘走出,立于殿阶上,宣他们之中选出三个代表进殿内。
神仙们互相推搡着,谁也挪不动步子迈上阶梯,太白金星不悦,严肃道,
“你们要让陛下等多久?”
人群哑然失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相顾无言,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声,
“不如让资历深的去。”
尴尬的沉默忽然有了突破口,人人应声附和,迫于压力,三位职阶最高的神仙被推上风口浪尖,极不情愿的登上长阶,往凌霄宝殿走去。
无上天尊玉皇大帝,靠在金銮龙玉宝座中,垂眸看着底下躬身屈腰行礼的三个神仙,把看过的章折扔在他们脚前,平淡问道,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三个神仙腿一软,咚的跪在地上,齐声摇头,
“……没有。”
玉帝又扔了块金光闪闪的东西在他们面前,跪地的三个神仙心慌的看着那道金玉令牌,上圆下方,长五寸五分,宽二寸四分,厚五分,一面雕着龙蟠剑身,一面刻书字符文云。
玉帝冷言问道,
“讨魔令,不是想要吗?拿去啊。”
一个神仙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讨魔令的刹那,害怕得双眼紧闭,大气不敢出,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玉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说了句,
“好,讨魔令拿到了,你们去除妖伏魔吧,奏折上签了名的,都给我去。”
其中一个神仙浑身一颤,
“陛下,天兵……”
玉帝凤眉微蹙,讨魔令都给了,还想调遣老子的天兵天将?又要找别人麻烦,又想干干净净的躲在幕后,未免太得寸进尺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别不识好歹。”
“是,谢陛下。”
三个神仙齐齐叩谢,慌忙的退出殿外,外边等候的神仙快速围上来,焦急的想知道结果如何。
“什么?!我们自己干?!”
“我当初就不该跟你们同流合污!”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没空。”
“我也有事走不开。”
刚才还整齐划一,一致对敌的神仙们,这时突然失了方寸,犹如一盘散沙,各个摇头晃脑,追悔莫及。
太白金星又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陛下亲言,你们所有人,都要去,既已借得讨魔令,有不从者,是为欺君之罪,当废其职阶,贬下凡尘,永受轮回苦劫。”
殿阶下的人听了,全部呆若木鸡,对他们神仙来说,最大的惩罚,就是贬到人间。
“……还是,去一下吧。”
“对,我们人多力量大,区区一个下界的妖魔,没什么好怕的。”
太白金星微微摇头,再回宝殿中。
玉帝把玩着手中的金笔,
“老星,你拿我的圣旨去,把二郎拖上来,先前是他自己要掺和,眼下反倒在灌江口躲起来,这可不太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