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沟里的钢铁厂回家一次真难,为了省时间,大家回家都是设法搭乘厂里去济南运货的大货车,这种蹭车不一定每次都顺利。
记得有一次,大约六六年夏末秋初时节,天气仍然很热,我搭乘厂里货车回家很顺利,和家人欢乐团聚好几天,准备搭车回厂时就不那么顺,我在家打电话问好厂驻济南办事处,说明天早上有车,一早走。
我为了能赶上这趟车,早上从济钢家走是来不及了,特意头天晚上从济钢赶到济南幼儿师范学校,找二妹荣慧借住一宿。
荣慧看我来很高兴,给我表演弹风琴、吹笛子,真有水平,不亏是个未来的好幼师。
姐妹俩一夜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荣慧爱吃零食,没什么好吃的,我拿出一包从家里带来的剩干巴馒头窝头,一块块的干透了也不坏还很酥,她拿起一块咯嘣咯嘣的吃起来。
让我吃我没有食欲,看她吃的那个香劲,像吃什么美味的点心似的,她从小就爱吃东西的习惯又浮现在眼前。
我告诉她明早天微明就去济南办事处搭车,荣慧说:“哎呀,太早学校大门还没开。”
我犯难了,她想想又说:“有办法了,我们有时晚上归校晚了,大门关闭,我们就爬墙进来,那里有个地方墙坏了比较矮,明早我带你去爬墙。”
第二天天不亮荣慧就带我从矮墙爬出来,我顾不得买早餐,一路小跑去办事处,心想千万别误了车。
到办事处太阳还没出来,朝霞映红东方,预示今天是个大晴天大热天。
办事处有一个值班的,我问车呢?他说:“今天早上车不走了,去拉货,下午回厂。”
我失望的站在那里,只觉起早贪黑白忙活一阵,打扰荣慧还少和妈妈团聚一个晚上。
我没有离开办事处,盼着办事处人都上班时,会不会还有新的希望?等了一上午,没有回厂的车。
时至中午,我左右为难,想坐公交车得去长途汽车站,很远还不知有没有去莱芜的车?火车一天一趟早过时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午。
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在不远处的小饭店买几只油煎包,吃两个再也吃不下去了,我最爱吃带馅的,这回再好吃也没滋味,心中火急早把胃口堵住。
我漫步在街上,路过我最喜欢的书店,也无心看,好像就怕随时误了车似的。时间白白浪费在”等“上。心中懊恼着:今天怎么这么不顺?
我急忙赶回办事处,办公人多,我长时间坐那里很不自在,又不敢离太远,就在办事处门口找个荫凉地休息等着,火辣辣的大热天,等车等得心急如焚,内焦外热受不了。
过来一位卖冰棍的老大娘,我想吃冰棍凉凉心,要两支边吃边说:“大娘我吃完再给钱吧。”
大娘看着我焦热的样子,同情的说:“吃吧吃吧,尽管吃,一箱子呢。”
我俩都笑了,凉爽爽的冰棍浇到胃里舒服多了,我吃了一支又一支,一气吃了六支,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贪吃冰棍。那时冰棍真便宜,二分钱一支,花了一角二分钱凉的心里舒服多了。
心情缓和了,我又进办事处问车,办事处的人很理解,这厂在山沟里,交通不方便,都尽量帮助厂里职工找车搭车。
一位好心人看我从早晨等了快一天车了,便说:“今天太不巧了,回厂的车一直没准消息,明天应该有回厂的车。要不你先回家吧,明天的车给你留个位置。”
我失望又为难,家在济钢,回家来回折腾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又没有方便的电话联系,万一再误了明天的车呢?去学校找荣慧也挺远。如果明天走又误一天工,超假了,那心术不正的邵班长抓住我的小辫子,不知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惆怅地站在那里,想尽量往回走吧,于是问那个好心人:“我不能等到明天,现在有没有途经莱芜的公交车走这里,麻烦你帮我截个车。”
那好心人查看一下他桌上玻璃板底下的汽车站时刻表,又看看钟表说:“正好有一辆开往新泰的车经过莱芜,快到了,我去帮你截车。”办事处的人和公交车都挺熟,常为职工截车。
我们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截到那辆开往新泰的大客车。我谢了好心人,坐上车大约晚上六点多到莱芜。
这时太阳快下山了,莱芜汽车站去哪里的车都没有了。回厂还有四十多里路,我该怎么办呢?
在厂里听说过,好多人到莱芜没车步行走回厂,要走四个多小时。我也想走回去,看看太阳就要下山了,走出去用不了一小时天就全黑了,到那时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路上寂寥无人,我一个女孩还敢走吗?太危险了。
我又走回汽车站想办法,这时服务员正往外清人,我问他车次,他说明早六点有开往颜庄的车。我想在车站委屈一宿吧,结果车站晚上不留人,要锁门。
我漫无目的地走出车站,站在街口发愁,心烦的不知该怎么发泄:从昨晚走出家到现在还没到厂,这算个什么地方?刚刚安定的心情又烦躁起来。
经过几次回家的不便,让我落下心病,梦想、渴望,甚至都想到如果我这辈子没希望,也要教育好下一代,一定去个交通方便的地方工作,可别再困在这山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