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相杰。咱们这是在船上,正行驶在沅江之中哩……”
“沅江?……”东方震愕然,勉力挣扎着昂起半寸头来。
火光之后,依稀是一块扇形状的夜空,几颗寒星,冷清清的点缀在黑沉沉的天幕之中;天幕之下,是一大片白茫茫的江面,江面之上,道道白光闪烁着、跳荡着,发出轻柔的水激之声。
“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在玉珠峰的么?”东方震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玉珠峰?……什么玉珠峰?”云相杰闻言一愣,浓黑的剑眉锁紧,旋即又舒展开来,微笑道:“这位少侠,你是做梦了罢?……怎么会在玉珠峰呢?!你已在船上昏睡了一日一夜啦!”
“昏迷?……怎么会这样?……”
东方震茫然不解,刚一触及回忆的神经,蓦然腹内翻腾,双眼金星乱冒,“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血箭来。
“快快躺好!”
云相杰忙轻按住他肩膀,将那血污不堪的薄棉被盖得更为严实一些,温言道: “你受了很重的伤,千万不可妄动真气!……放心罢,这儿安全得紧!”
晃荡渐止,不再闻听得“哗啦”之声,船似乎停了下来。紧接着,一胖一瘦两张陌生的年轻面孔,一左一右出现在云相杰身旁,均满面喜色,“呵,真醒过来啦!”
“你们是?——”
东方震愈加愕然,急喘了几口气,紧盯着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云相杰指着那胖者: “这位是任贤兄弟。” 又指着瘦者: “这位是石俊兄弟。”
东方震轻昂了昂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因已苏醒过来一段时间,头脑亦渐渐清醒起来,问道: “是你们救了我罢?”
云相杰笑笑,轻点头。
“谢谢!”东方震目露感激之色,忽然面色一紧,“那些伙计们呢?”
“放心罢,他们也已安全啦,如今正在回家的路上呢!”云相杰面带微笑,语气却一本正经。
“谢谢!”东方震终于将一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东方震对他之言深信不疑,却忍不住好奇之心,又问:“那些土匪呢?……可是被你们打跑啦?”
“恩。你就放一万个心罢,什么事都处理得妥妥贴贴的啦!”
“哦。……那就好!”东方震长吁了一口气,但觉虚弱不堪,轻轻闭了双眼。
“这位少侠,能请教您高姓大名么?”
云相杰耽心他一旦昏睡过去,又得过好长时间方能醒转过来,所以忙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问将出来。
“东方震。”东方震睁眼看他,喘息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容当后报啦!”
“呵,原来您就是昆仑派的东方少侠呀!失敬失敬!”云相杰不迭拱手,一副肃然起敬之色;任贤和石俊亦均敬慕得望着他。
“不敢当!”东方震勉力笑笑,“……咱们这是去哪儿?”
“湘西。”
东方震“哦”了一声,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云相杰察言观色,忙解释道:“因您伤得太重,咱们救治不了;湘西有一位绝世神医,当能治好您的伤。所以……”
东方震轻颔首,目中的感激之色更浓。
他心神激荡,想再说一些感激之言,却堵在了喉间;蓦然,胸腹处传来阵阵绞痛,但觉天旋地转,双眼一黑,便晕厥过去。
“又晕过去啦!”云相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也好!……最好等到得总舵,交与王先生手头之后,再苏醒过来也不迟!”
“真真是条硬汉子!”
任贤轻声赞叹道: “受伤那么重,居然这么快就醒过来啦!……我还以为,撑不过昨日的呢!”
石俊附和道: “我也这么认为的哩!……真真太吓人啦!浑身上下,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换作一般人,当场就得毙命!……这小子的名气大得很,当真名不虚传!”
“我已检视过,那些外伤,基本未曾伤着要害,所以并不至于致命。”
云相杰以手轻脱下巴,正色道:“他是因之前受过很重的内伤,才支撑不住的。……否则,那些九流之辈,安能伤得他分毫?”
说完,轻轻晃灭了手中之火把,沉声道: “继续赶路罢。”
船舱之中骤然暗了下来。唯有静躺在地之飞环,发着森冷的寒光。
任贤捡起飞环,惊声道: “这玩意儿好沉!……好生锋锐!”
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玩着,一边问:“三哥,你真的认为:这小子的武功,比你还要强么?”
“那当然!”云相杰想也不想,”至少强上一百倍!……前日你不也见了的么?他与那帮土匪相斗之时,虽下肢不能动弹,可双手撑地一跃,便几达两丈!试问:当今武林之中,有几人能在重伤之下,还能做得到的?”
任贤、石俊均默然。过了一会儿,任贤嘟囔道:“反正,如果换做是咱们盟主,绝对也能做得到的!”
“什么话?当今天下,还有谁的武功,能强得过咱们盟主不成?!”云相杰的语气,有点嘲讽他说废话的意味。
“三哥,……那你认为,会是谁将他打伤的呢?”石俊狐疑地问。
“你问我,那我问谁呢?”云相杰幽幽地道。
“既然他的武功已如此厉害,能将他打伤之人,更是非同小可!”
任贤接口,语气颇为忧虑:“三哥,你说咱们救他,会不会为咱们楚湘盟惹上麻烦呢?”
“这……我想,应当不至于罢!”云相杰的语气,有点不自信的意味了。
“既然他的仇家如此厉害,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任贤振振有词: “有道是:雁过留痕。——只要肯细查,不难查出是咱们营救的。——届时,真若找上门来,那可是件麻烦事呢!”
任贤的语气转为阴冷: “再者,咱们如今已知道这小子的身份;那么,他的敌人,很可能就是咱们的朋友。……可咱们,却救了他,岂非坏了朋友义气么?……”
云相杰默然良久,冷声问:“任兄弟,那你认为:咱们应当怎么办才好呢?”
任贤迟疑道:“三哥,依我看来,不如……不如现在就靠岸,寻个隐秘的地方,将他藏匿起来罢……”
云相杰冷笑一声,缓缓道:“然后,咱们就离开。让他自生自灭去。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