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傅炎铮又问张云旌:“父亲既然是佯败,那李可举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云旌回答:“起初我也没有疑心这点,那一日将军所带士兵皆是从前的心腹,知道将军计划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而将军刚刚放走李克用,李可举立即便带兵追了上来。后来我细细琢磨,猜测是有人向李可举告密,才导致了事情败露。”
傅炎铮又问道:“那你查到了告密的人是谁了吗?”
张云旌点了点头说道:“后来我查访当年参与此事的人果然让我查了出来,说起来这人你也熟悉。就是废了你督脉的戚长空!后来我找到戚长空,要为将军报仇。那次戚长空刚与仇敌打斗过,体力消耗严重,我本能杀了戚长空,然而我俩斗到最后。胜负之际,突然来了一对母女,那女子挡到戚长空身前,我收招不及,将那女子刺死在枪下。旁边那小女孩儿,大概只三四岁样子,受了惊吓也昏死过去。这二人正是戚长空的妻女。我心中愧疚,便放了戚长空。”
傅炎铮又想起在恩公祠的时候,张云旌与戚长空的对话,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二人的仇恨便是如此结下的,张叔叔刺死的女子必然就是戚卿承的母亲。
又过了几日,傅炎铮已能下床走动,面色也已不像从前苍白。傅炎铮急于见母亲,一直催促张云旌启程。
张云旌为傅炎铮准备了一匹马,这日一早,二人向药夫子告别。药夫子叮嘱了傅炎铮一些事项,又取出一个瓷瓶说道:“此瓶中药物是我以古方为基础配以鹿血和多种兽骨炼制而成,名为风虎龙云丹,最有强身健体之效。然而药力凶猛,傅少侠现在身子虚弱不宜服用。待痊愈之后再服用,虽不能让少侠武功恢复却也能强身健体,抵御疾病。”
傅炎铮谢过药夫子后,张云旌将傅炎铮扶上马,二人辞别药夫子向着长安方向行去。
此时又值暮春时节,风和日丽,然而傅炎铮却总觉得背后有一丝真实的寒意,便如背上有一块冰在慢慢得游走,傅炎铮只当是自己身子虚弱畏寒,也未放在心上。
傅炎铮不能长时间骑马,二人便走便歇,按辔徐行。午后时分二人进了绛州城,对于这绛州,二人都不陌生。傅炎铮又想起自己与柯如月在绛州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悲上心头。他不想让张云旌看出自己心事,便强作欢笑说道:“张叔叔,你曾在绛州城外跟王彦章打过一场。”
张云旌说道:“没错,后来你用银针偷袭我,让我险些被王彦章打死。”
傅炎铮奇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我还当你不知道是我做得呢。”
张云旌说道:“起初我并不知道是谁偷袭的我,后来我回到营中,取出银针细看。认出是程若华击水玄功所用的银针。但我与她无冤无仇,况且她若与我为敌,也用不着偷袭。正面出手,我也未必能胜她。直到那日在将军像前,我与戚长空大战一场重伤之后,隐约听见你让同伴偷袭戚长空的徒弟。后来我伤愈之后去恩公祠,找到了那日你们所发的银针,果然与偷袭我的一样,我便知道那女子定是程若华的徒弟,而偷袭我的人必然是你。”
傅炎铮尴尬一笑说道:“张叔叔果然心思缜密。”
张云旌问道:“梁军攻入长安城那日的事我也听人说了,你冲出城外是为了追上柯雷之女吧。”
傅炎铮默然点头。
张云旌说道:“柯雷之女与你倒也般配,只是柯雷贪图富贵喜欢巴结权势。柯雷与你父亲本是好友,二人同朝为官,来往密切。但你家被抄家那日,柯雷怕得罪田令孜,硬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如今更是将女儿嫁与了朱友裕。”
张云旌看了傅炎铮一眼接着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志存高远,切不可为儿女之情所累。如今她贵为世子妃,你若不能斩断情丝,只怕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
傅炎铮心想:“倘若父亲不是叛将,那我便可生长于富贵门庭,不必受这许多苦。与月儿更是青梅竹马……”
二人边走边说,傅炎铮带着张云旌去了他曾和柯如月一起饮酒的酒肆。傅炎铮身体不能饮酒,只与张云旌各点了一碗素面。
面还未上桌,便听见一声锣响,瞎眼的少年开口说道:“今日给诸位讲的是陈义郎替父报仇,话说这陈义郎之父名叫彝爽……”
这《陈义郎》本是诗人温庭筠所作,故事离奇曲折,跌宕起伏。少年声音铿锵顿挫,引人入胜,宾客们听得入神叫好不断。
二人吃罢,出了酒肆。张云旌说道:“当年你父亲之死,虽与戚长空脱不了干系,但最终迫得你父亲坠崖的却是另有其人。你可不必执着于报仇,待日后真相明了水落石出再作定夺。”
傅炎铮点头道:“我明白叔叔的意思。”
张云旌道:“那便好。当下要紧的是寻到你母亲,把你的身体养好了。”
傅炎铮受伤之日,张云旌带傅炎铮去王屋山,昼夜不停,换了四次马,仅一日便到。这次回长安,二人饥餐渴饮,行了三日才至黄河边。二人自渡口渡过黄河,进入华州,此时华州刺史韩建已经投靠朱温,自华州到长安已被朱温收入囊中。
二人行了一程便见前方有士兵盘查,张云旌藏起长枪,弃了马匹,与傅炎铮扮作寻常百姓躲过了盘查。这时只见路边用茅草搭着一个凉亭,亭下一人正坐在躺椅中眯着眼睛品茶。
傅炎铮突然脸色剧变,从衣袖中取出一只打磨尖锐的钢锥装作无事般向着那人走去。张云旌见状连忙出手抓住傅炎铮手腕,夺下钢锥,拉着傅炎铮向前疾行。
待到了无人处,张云旌厉声说道:“你犯什么糊涂,找死吗!莫说你现在武功尽失,便是你你武功尚在,旁边这么多士兵,你杀得了他吗?”
傅炎铮咬牙切齿说道:“他把我害成这副样子,我要宰了他!”原来凉亭下那人正是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