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六休息，他早早到了图书馆，选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空想社会主义》、《马克思传》三本书，又到书店浏览，下午两点钟才从书店出来，买了卢梭的《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上午、中午电话给菲尔，她又关机了。

     卢梭的书他读得津津有味，几次三番把书放下在房间里激动地徘徊。

傍晚五点钟时，他心情愉快地打电话给芳以保持联络。芳说周末这两天都在财务培训班上课，课时排得很满。于是两人约在周一下班后见面。

     他读书直到深夜，犹无倦意。

     星期一早上出门，外面浮尘蔽日，漫天昏黄，是严重的沙尘暴天气。街道上以及路边停放的车辆上，都均匀地覆着一层像面粉一样细腻的黄尘。下了小公共汽车走向单位时，风大起来，吹来明显的寒意，浮尘带着湿气，呛得人嗓子发痒。

     下午落雪了，泛黄的雪片漫天顠飞，天地一片污浊。

     临下班前，他如约给芳打电话。这可真不是约会的天气，想不到她竟没有推脱。

     下班后顶着大雪，踏着黑里泛黄的雪泥，他走了十多分钟才拦下一辆小公共汽车。

     到华联超市门前下车，芳已经等在那里。他抱歉自己迟到了，芳说路上堵车，她也是刚到。

     她们往步行街方向走。她说去那里的一家眼镜店买一瓶隐形眼镜的清洗液。

     步行街拐弯就到，这是C市最时尚繁华的商业街，今年进行的改造，但并没有实现原本计划的人车分流，只是两旁的人行道宽敞了一些。天气不好，却并未影响街道两旁各家门店人来人往地热闹。一家家立在店面门口的黑色音箱嗨着火爆的音乐，各个品牌专卖店的女店员手持扩音喇叭，在门口吆喝着打折的服装。一面面明亮的玻璃橱窗流光溢彩，各种类型的装饰风格并呈无碍。其中一个品牌服装，竟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头像做LOGO。当今时代，似乎历史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深度，前人创造的一切文化产物无不被任意妆扮着，沦为平面的装饰。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头像做LOGO并不奇怪，又有多少人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呢？

      顶着漫天肮脏的雪花，他随着芳轻车熟路地到了眼镜店。眼镜液18元一大瓶，够用四个月，她是熟客，不用讨价还价。

从店里出来，商竹建议一起吃饭顺便避雪。她说路不好走还是早点回家。商竹陪她走向公交站，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一路说话，风雪交加中，话语支离破碎。等车时，时间慢了下来，两人却又没了话，像是初次见面似的，不知说什么好。她上车，离开，他习惯性冲着车挥挥手，明知她不可能看到。

     “这也算是约会吗？”望着离去的车影，他觉得荒谬，“她之所以冒雪出来，恐怕只是为了那一瓶洗液。”

     站在路口，商竹一时茫然。打电话给菲儿，她还是关机。

     这里离父母家步行不过十几分钟，可是他并不想去。

     他在街上走着找店吃饭。路口的红灯亮起时，他突然想起不远处的那家药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不知店里那个好看的收款员今天在不在。在与父母同住的时候，趁出门散步，他时常会去那里，如果赶上她在，他就买些便宜药，只为交款时面对面看她。因此那时候他的抽屉就有了一堆阿斯匹林和维生素BCAD的小药瓶。

     过路口直行很快就到了药店。在门口的踏脚垫上跺雪时，他望向收款台，可惜只看到里面一顶白帽，往里走经过收款台时他扭头看了一眼。她在。

     柜台里的售药员见来了客人，热情地问他需要什么药，他顺嘴说开一瓶维C，店员给他推荐果味的，他说要最简单的那种小瓶的。

     拿着票据去交款，他站在她对面了。

     她真是美极，一双眼睛水一般的静，看着她，似乎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

她叫若嫣，他曾听过别的店员这样叫她。他不曾和她说过一句无关的话。他自知污浊，对这超凡脱俗的丽质天姿，他只配叹赏欣赏膜拜。

2

     午休前，他去厂里的办公楼送资料，完事下楼的时候，恰好看见云从她的办公室出来。她抬头也看见他了。

他们在楼梯口碰面了。

     “这么巧。”他客气地说。

     “路过这儿都不进来说句话？”她轻声问他，又冷嘲地说：“没什么可说的，对不对？”

     他看得出来，云的心里还有他，她的忽冷忽热也一如从前。站在她的对面，他曾深醉其中的她的发丝的香气，仍然令他情 欲升腾。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在她的嘴唇变冷的那一刻，他和她就已经结束了。

     “我只是想静一静，这对我们都好。”他淡淡地说。

     她没有说什么，冷了脸向楼下走。他随她下楼，像普通同事一样，问她去做什么。她回说出去办事，并未多言。两人一起下楼，再没有说什么。既成陌路，自不必没话找话。四层楼曲折下来，不一般地别扭，漫长的尴尬。

     出了办公楼，他说声再见与她分开。她沉着脸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厂门口，黑色的背影像一个感叹号竖在他眼里。去年冬天他们在一起时，她穿的就是这件黑色大衣，他的手掌曾滑到里面去感受她的温软，而一年后的今天，这些都复位成禁忌。

3

     周四临下班的时候，几个同事正闲聊着靠时间，班长走进来说明天一早去D市干活，当天去当天回，空调大巴，七点半在客运站集合。

     班长刘大成比他年长七岁，不仅单位工作干得有声有色，还在一家科技公司悄悄地兼职做项目经理。单位工作不忙的时候，他拉着班组的男同事出去干活，做楼宇智控方面的小工程。单位这边，他已经与徐经理打点明白，并不受到干涉。

     商竹这是第一次加入，觉得换换环境多学点东西也好，况且还可以挣些外快。现在他明显感到手上钱紧，每个月工资取出来，撒手几次就光了。

     D市不远，大巴车程不到两小时。

     他们的任务是给建设中的D市一座新建办公大楼的一楼大厅敷设网线，一行五人忙了一天，返回时已近晚上九点。下了大巴，他的同事们一道打车回电厂的家属区。他独自离开，向另一个方向回家。走在街上，他给菲儿打电话，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机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次日周六休息，他上午出门在路上给菲儿打电话，手机铃声竟激动地响起来了，而且她很快接了电话。

     “是你啊。”她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睡意。

     “我还以为你睡醒了。你在哪里？”

     “我在洗浴中心呢。你来洗澡吗？”

     “我不去了……”他说，“一会儿我去接你。中午一起吃饭吧。”

     “你不来洗澡啊，一会儿我还有事。”她失望地说。

     没等他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

     像是中了一枪似的，他霎时木然了。

     她为什么要挂断电话？难道她不想和他接触了吗？就因为他不去洗浴中心，不再接受这个联系他俩的唯一纽带？还是因为他写的诗冒犯了她，引起她的回避？

    “你想用感情打动我，无非是想让我爱你，可是你能珍惜我的感情吗？你能承受我的感情吗？你能真的爱我而不计较我的经历吗？你能一生一世地爱我吗？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逢场作戏？所以请不要把生意和感情混在一起，弄得生意不是生意，感情不是感情。”他仿佛听到菲儿在清晰地向他坦言。对此他无力反驳。

     一时间，他感到自己全然失去她了。

     应该去洗浴中心找她吗？可是，如果她的心并没有给他留下位置，那么他要她的身体岂不是徒增悲伤？

     “你来洗澡吗？”她的疲惫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木木呆呆的痴子发出的习惯的呓语，“她的生活真是无比的可怜！”想到这个，他的心不禁盈满痛楚。

     电话铃声突然振响让他心里一惊，看手机竟是菲儿打来的。

     他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

     “刚才手机自动关机了，好像是没电了。这会儿还在充电。你这电话打得可有点早了。”她这样解释着，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她的话语给商竹的心涂上了疗伤的油膏，他的菲儿回来了。

     “出来一起吃饭吧，我想见你。”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然而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那你到健身房来找我吧，就在师范学院旁边。十一点半可以吗？”她说，“到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哪里知道，刚刚那一起不到十五分钟的手机没电事件，在他的心海曾掀起怎样的波澜。

     难得一个清澈透亮的晴朗冬日，路边的树木赤裸着枝干，细密的枝杈层叠交织，醒目地背衬着蓝天，像是天然的艺术品。见时间还来得及，他到住所附近一家理发店剪了头发，又拐进一条小巷人流熙攘的早市场，在热气腾腾的面食店买了馒头当晚餐。

     回到住所，他坐在桌前旁阅读《法兰克福学派研究》，前后浏览，竟发现没有一章能读得进去。把书放下，他起身把房间仔细收拾一番，又把地板拖了两遍，然后打开窗子，把清冽的空气深深地吸进他滚烫的胸膛。

     乘坐小公共汽车到达健身馆门口，等到十一点半，不见菲儿出来。打电话给她，她说正在换衣服马上就好。

果然她很快推开健身馆的玻璃门出来了。

     衣着淡雅，一身朝气，怎么看都是个好女孩。

     他们边走边聊。

     “你常来这儿吗？”他问她。

     “没特殊情况的话一周总会来两次。”

     “为什么手机总关机啊？你是回家了吗？”

     “是啊。我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她知道她家住外县，出城不远。但每周都回去也没有必要吧。他心里想着并没有问她。

     附近有一家有名的连锁咖啡屋，来的路上他看好了，便邀她同去。

     店里舒缓婉转的音乐营造着温馨的气氛，虽然没有几个客人，却不显得冷清。他们挑了尽里面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了，长条的高背椅，把桌与桌隔开，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她把白色皮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又脱下外衣放好。

     阳光射进来，照亮了淡绿色的细格子桌布，也照亮了桌面上插在黑色的细颈瓷瓶中的一枝红色玫瑰。商竹见玫瑰最外层的一片花瓣蔫了，便轻轻地扯下它放在瓷瓶旁边。

     “去掉这片不好的叶子，这花立刻恢复得新鲜美丽了。”他说。

     “听说这花批发价一枝也就几毛钱。情 人节的时候，在街上能卖十元一枝。真挣钱。”她说。

     服务员拿着菜牌过来了。他们点了咖啡、牛排、两份水果匹萨和特色甜点。

     女服务员客气地说牛排、匹萨得稍等几分钟。

     “这里东西挺好吃的，可他们宰人太狠了。难怪没什么客人，这么干恐怕撑不多久。”见服务员走开了，菲儿小声地说。

     一定有其他男人带她来过这里。想到这个令他嫉妒，他立刻回避了它。

     “中国人吃饭好热闹，讲究有酒有菜，这里人少是自然的。”他说。

     “我觉得还是在于经营，有些店干得就不错。”

     服务员送咖啡过来了。

     他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天。

     “干点别的不好吗？天天上班不难受吗？”他轻声说。

     “难受什么，我很喜欢的。”见他愕然，她抿嘴一笑说，“逗你玩儿呐。看在钱的份上，难受也得认啊。”

     “钱只要够花，一样可以过得安心啊。”

     “你工作稳定才这么说。”她叹息似地说，“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就像春晚小品里说的，‘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连小学生都知道‘加油努力，为了人民币’。而且啊，我告诉你，挣钱是会上瘾的。”

     “人没有满足的时候。钱只是手段不是目标。”

     “我有目标的。”

     “能告诉我吗？”

     “我的目标其实很简单，就是将来买个房子，开一家店。要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店。”

     “那可得不少钱，现在房价可不低。”

     “我认识一个房地产老板。他说房价将来一定会涨，现在一千多一平米你不买，将来你花二千恐怕还买不到，他说有钱就应该买房子，那是不动产。钱攥在手里不花，可能有一天你就会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贬值了。”

     “会那样吗？听起来不怎么靠谱。我没有研究过。”

     “你该研究研究。这可是正经事。”

     “你在研究了？”

     “我只是尽量了解一些。现在看房很方便的，楼盘提供免费巴士拉你去。”

     “实现目标就不做了？”

    “是的，那就是我的彼岸。”

      服务员用托盘把披萨和牛排端来了，他们问她要筷子。她离开去找了。

    “身体就是资源”“挣钱要趁年轻”“趁年轻有条件打好经济基础，后半生就自由了”，菲儿的“目标”不禁让商竹想起这样一些社会上的说法，并且第一次为它们感到别扭。

     “这个牛排挺好吃的，”他切牛排给菲儿，“刚运动完需要补充能量。这肉不胖人，你多吃点。”

     “我才不怕胖。你看我的脸。”她用指尖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脸蛋，“算命的说我的运气都在腮上。”

     “这你也信？”

     “现在流行V字脸，我也想瘦，可是想一想还是运气要紧啊。”

     “还是脸上有肉好看。”

     “真的吗？那你看看我这眼眉？”

     “怎么啦？很好啊。”

     “不觉得眉毛很重吗？现在流行细眉，很好看的。可是拔眉破财，只好忍着不下手了。”

     “你信得挺深啊。”

     “不是我信得深，是人家算得准。”

     “算命的还说什么了？”

     “不告诉你，”她故做神秘的眨眨眼，“这是个人秘密。总之我28岁之后会好，和我想的差不多。把你的手给我看看。拿来嘛，要左手。”

     商竹只好伸出手给她。

     “你这里有个小金库，将来你会有钱的。”她用手指尖在商竹的手掌中轻轻地划个小圈，“就在这里。”

     “那你没看出我心乱如麻吗？”商竹说。

     “我不会看那个。”她放开他的手。

     “那让我看看你的。”商竹说。

     “不给你看。命是越算越薄的，再说你还研究心理学。” 她把两只手合抱在胸前，故作狡黠地盯着他说。

     服务员把筷子拿来了。

     “给你一双，这才是吃饭用的东西。”他把筷子递给菲儿，“你有男朋友吗？”

     “我男朋友很多的。”她开玩笑地说，

     “那就是没有。”

     “以前的确有过。那又怎么样？人总要靠自己。”

     “好多小姐都盼着傍个大款被包 养。”

     “不是没有人和我提出那种要求，可我都不会和他再联系。做二奶不是我的目标。感情是靠不住的，玩弄感情我也不会。”

     “人都是有感情的。”

     “我觉得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最主要的，感情并不是我的职业需要。”她说，“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没有遇到合适的吧。”他犹豫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很习惯一个人生活。”

     “没人管着可以随便是吗？”

     “我还做不到‘随便’。那是不容易做到的。”

     “你的父母一定很着急，看别人都抱孙子了。”

     “结了婚我也不打算要孩子。”

     “为什么？”

     “说实话，我并不想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好奇怪的理由。是你不想承担责任，太顾自己了吧。”

     “其实我是很有责任心的，了解我你就会知道。我只是觉得人活得还是挺难的。”

     “找个和你想法一致的女朋友恐怕更难。”

     “那你将来会要小孩？”

     “当然啦。我喜欢小孩。”

     “那还不趁着年轻把自己嫁了。”

     “有人敢娶我就敢嫁。”她笑起来，轻声又有力地盯着他说。

     商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端起咖啡轻轻嘘了嘘。

    “我才不在乎一个人生活。”她说，“多少女人嫁了人结果又离了，还有多少小姐都是有老公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嫁人不是最重要的。”

     “你想找个有钱的？”

     “ 靠树树倒，靠人人跑’，有钱怎么样？女明星都免不了被人家抛弃，关键还得自己独立。”

     “你会老得很快的，过不几年就一身沧桑。你何苦折磨自己？”

     “不同的年龄有不同年龄的美，我才不怕老。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熬夜打麻将，不画浓妆不染头发，保证八小时睡眠，不上班的时候连高跟鞋都不穿。平常我还跳操，去忘掉不开心的事。我才不折磨自己。”

     “难得你心态这么好。我真没看错你。”商竹说。

     “谁要你看对看错，”她佯做嗔怪地说，“我看你呀倒是应该阳光一些。我看人才不会错。”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人不坏，和你说话不用存什么戒心，看我不就和你说了这么多。”

     “别光捡好听的说啊。”

     “你心事很重，别人很难进入你的世界。你好像生活在一个问题里。还有你的眼神，有时候凶巴巴的，让人看着害怕。”

     “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

     “那你得谢谢我啦。”她说，“现在电视里、网上，各种搞笑。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既然你说活着挺难的，那为什么不活得尽量开心一点呢？”

     “‘开心’是一种麻醉剂，让人不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人间的不平还有人类的愚蠢，这样的开心我宁可不要。比如有人要跳楼，楼下的人还起哄催他快跳下来，这样的开心不是很可怕吗？”

     “瞧你像上课似的，这么严肃。挺简单的事，让你说得那么复杂，难怪你活得那么累。我看你呀还是没有看透，不要总想着改变别人，最重要的是改变自己。”

    “你改变了，我也就改变了。”

    “我都讲了好多，你怎么又说这个？”

    “你要回哪里？”从咖啡屋出来，商竹忐忑地问她。

    “回住的地方。”

    “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

    “就送你到楼下，我不上楼。”

    “那好吧。”她粲然一笑，星眸皓齿，满面春风。

     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上，他们没有说话。汽车行驶着，车窗外的街景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缓缓流过，拉着她的手，他恨不得此时此刻永驻不逝，就这样拉着她的手走过一生。情不自禁地，他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吻。她把手抽回去，蹙眉瞪了他一眼。从车窗中央的后视镜中，他正巧瞄见司机迅速收回了瞥视的目光。

     “我不请你上楼了，你别介意。我这里没来过别人，让人看见不好。”下车后她解释说。

     “不用客气，我不介意。你休息吧。”他又试探地问，“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不去啦。今天本小姐要好好睡个美容觉。”她轻轻一笑说，“再见了，想着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你不要总关机。”

     “我总会开机的呀。”

     回到住所，她的音容笑貌仍他的心上闪回。她很聪明，不像有的小姐喜欢夸耀自己的男友多有钱，或者带她旅游、送她贵重礼物之类庸俗的事。她独立、坚强，甚至有些固执。她思路清晰，又善解人意，与她谈话令他愉快。他渴望拥有她的全部，不只是她的气息与温度，还有那心心相印的心跳、眼神与微笑。但他还是不懂她。他能打开她自我保护的外壳，进入她的心里去吗？两个人相互占有，相互成全，她是他的全部，他也是她的全部，除此再无其他。

     窗外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倚在窗口俯瞰，是一个夜归的小贩，在暗夜无人的长街上推着三轮车一边走一边叫卖着没有卖完的东西。他忽然产生一个强烈的愿望：去做实际的事情帮助菲儿！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而不是空口的劝说和日日徒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