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就算叫破喉咙也……
花草树木茂密得有点过分，简直像野林，甚至连通往房子的道路都因此显得有点狭窄。
一路走着，我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树木之间穿过的声音。我首先想到的是狗，这么大的地方说不定养了不只一只守门犬。
我有点担心会被当成入侵者攻击，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遇到。沿路穿出树林，我终于看见一幢很典型的英国乡村风红砖两层大宅，旁边还有个小湖。
我顿时觉得自己像穿越到了欧洲，这根本就一整个英式小庄园！妳的住处长这样妳还说不知道自己家跟英国人有没有关系？马家看来真的很有钱。
房子本身不算大，可是包围房子的花园却占地很广。这种奢侈比兴建大房子更夸张。来到房子门前，我差点就按下门钟。
可是转念一想我把手放到门把上去，忽然想试试它会不会根本没有锁。可是就在我的手触碰到门把的时候，一股冰冷的寒意就窜上我的背脊。
妈妈常说这种能感到「危险」的直觉对侦探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这时候我就像亲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隔着一道门，我仿佛能感应到门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根本不该试图扭动门把──这样的感觉。
就在我以这样的姿势僵住的瞬间，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对、对不起，等很久了吗？我刚好在泡澡……」
开门给我的是歌真本人，头发还湿溚溚的滴着水，手上拿着毛巾，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家居服──有点像介于睡裙和便服之间的宽身长Ｔ恤，胸前印着一只大大的卡通黄色小鸭。
香皂和洗发精的味道隐约飘来，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甜美和仿佛不存在于世上的闪亮色彩。
「振邦同学？」她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伸出手来。咦咦，天使是要来带领我进入闪闪发亮的天堂吗？
就在我差点想伸手握上她的手的时候，听到她问：「学生……证？」
理智瞬间回归，我希望她没发现我把学生证放到她手上的时候神情有点尴尬。
「洗手间往这边走左转。」
「谢谢！」我连忙按她指示的方向走进去。
一定是因为先入为主看到这么传统的英伦风房子，我下意识就先想像歌真穿着同风格的古典打扮，没想到居然是这么……
轻松随意的家居服，也跟平常看惯的校服打扮相差太远，对我来说这反差萌视觉冲击有点太大，才会一下子理智下线。
不过真的……好可爱，真是可爱到犯规了啦！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我拍拍脸颊冷静下来，提醒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现在成功进入马家的房子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见见她父母或家人，打探资料。
家居住处也会泄露很多个人资讯。其实光是刚才穿过客厅进入洗手间这短短一段，看到的全是非常传统的乡村风格室内布置，就已经让我觉得要确认马家上一代是从英国搬来的这件事应该不难。
先想好要是见到歌真的父母怎么打招呼，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如果顺利，搞不好还会让她父母挽留下来吃晚饭，一般都是这种展开的吧。
回到客厅，歌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连忙趁机打量室内的环境。跟房子外观一致的乡村风格，用了很多温暖色调的布料和木制的古董家私。
墙上挂着一些风景油画和抽象画，不过我一张也认不出来。
只有画，没有照片。一张照片也没有，也没有人像画。
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是重视传统的家族，一般都会有照片才对。
于是我再次转向那些装饰画，特别是其中一张比较大的风景画，画中是一个平静清冷的湖，却不像是房子外面那个。
由于博物馆艺术品是怪盗下手的热门目标，所以艺术品鉴识也是杜比家侦探的必修基本课之一。
既然认不出来，就应该不是什么大师的杰作或模仿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不算画得特别好的油画我内心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临场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风景。
「不好意思，家里刚好没有茶叶了，只有这个……你要吗？」歌真踩着拖鞋走回来，她手上拿着一罐冰的可乐。
我道谢接过，开始越发觉得疑惑。首先这种有钱人家居，配置两三个工人也不意外，起码至少也会有一个吧？
没理由要千金小姐自己跑出来开门给我。然后我也以为我会看到她的母亲或是工人泡茶招呼客人，就典型的英国人做法。
可是，却是歌真跑去冰箱拿可乐给我？「真的不好意思，突然打扰了。冒昧跑进来，我是不是应该跟世伯或伯母打个招呼比较好？」
「啊？嗯，不用啦。」歌真好像有点不太想回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话就说的她这个样子。
可是，作为侦探不能心软。「我打个招呼就会走。毕竟是有『一厕之恩』，用了就走也太没礼貌。」
理由烂不要紧，最重要脸皮够厚！即或她说父母都不在家外出工作，也可以趁机打探一下是什么职业或公司。
「真的不用啦……我就……自己一个住。」歌真小声地回答。这次我真的愣了一下。
「是在外国工作吗？」
「呃，总之，就是只有我在住啦。」歌真露出微微的苦笑，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该再追问下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一定是不愉快的理由。脑海瞬间闪过豪门分房争产私生子什么的种种可能，我的心揪痛了一下。
「咳，其实我父母也是一年没几天在家，我也跟一个人住差不多。」
我连忙喝了口可乐，转换话题，「不过这房子真的很漂亮，是很正统的英伦风格呢。」
「我就喜欢这种乡村风格，感觉比较自在舒服。」听到我赞美房子她似乎又再次开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先是法国人，我对法式家具总是有种亲切感。妳有没有想过自己喜欢这种英国风格，可能也有什么原因？」我强烈暗示道。
「嗯……」她想了想，「因为这房子有点像是迷你版本的《额顿庄园》？」好哦妳连选房子的理由也可以扯到电视剧。
「这房子太厉害了，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没找到珍妮‧玛宝的线索我是不会退缩的！
「现、现在有点不方便。」
可能没想到我会如此厚脸皮直接问，她好像吓了一跳，慌忙说，「其他房间没有收拾，很凌乱……」
「那我可以参观一下厨房吗？我对传统的煮食用具很有兴趣。」很少人会拒绝这种要求，毕竟厨房感觉上没书房那么私密，很多喜欢做菜的人还会很自豪地介绍各种用具。
从厨房开始打破屋主的防范心！这是妈妈教的秘技。
「没什么特别值得看的！而且，现在，呃──」歌真有点尴尬地越说越小声，
「只有我们……」
啊。啊啊啊啊啊──！我如梦初醒，终于发现惊人的事实。
现在只有我和歌真两个人独处一室！不，岂止独处一室，是独处一屋，连同花园的话，根本是叫破喉咙都没有人会听到的范围内就只有我们两个？
糟糕，我刚刚还一直赖着不走会不会被她误以为我有什么不轨企图？
「也、也也也也也是呢，哈哈哈我真是的，也太不细心了。抱歉我这就告辞，明天见！」
慌忙挥手告别后，我站在关上的大门外，忍不住双膝一跪搥地哀嚎──在内心哀嚎。完蛋了，我要被讨厌了吧？
果然，调查和刷好感两件事会互相予盾，选择了继续调查的我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个下场。
我垂头丧气地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男同学离开后，少女闭起双眼，深深地松一口气。
房子终于恢复平常的宁静、空虚、只有她一个人的状态。
她转身穿过走廊，进入一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光的全黑房间，关上门。
几十个方格状的光芒随即相继亮起。从地板到天花，许多台屏幕以半圆的方式堆在少女面前包围着她，各自播放着不同的剧集。
时装剧、古装剧、爱情剧、动作剧、悲剧、喜剧……各种各样。少女抱着软垫在地板坐下，脸无表情地睁大眼。
各个屏幕的亮光倒映在她的大眼睛里变成许多不同的跳动光块，仿佛昆虫的复眼似的。
几十条不同剧目的语音，像许多人在同时低语一般交织在一起，填满了房间。
空气凝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