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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中午，商竹向芳的单位打电话，她的同事接电话说她刚出去。放下电话，他忽然想到芳可能不想和他联系了。自己 在双休日没有联系她，恐怕让她失望了。他本打算谎称自己昨天晚上才回来，这真不应该。他真的为此感到失落吗？从第一次约会到现在，他们仅见面三次，没有培养出什么感觉，甚至连情欲也没有，如此悄然地分手不是很好吗？“爱”毕竟不是义务。
正想着，芳打来了电话，说她马上就要考试了，现在时间很紧。商竹让她安心复习，等考完试再见面。放下电话，他在欣慰之余又感到一丝欠疚。
打电话给菲儿，电话里传来的又是关机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候再拨，The number you dialed have power off ，please……”
她又失联了。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刚从家里回来吗？他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回定，愿她的每个夜晚都有家人陪伴。
接下来几天她都在关机。
周五午休之后，上班时间一到，大刘走进班组通知说明天一早出发去D市，大约十天左右，甲方定好了时间节点，要他们完成最后的安装工作。说话间商竹突然想起前两天大刘曾说过他兼职的那家公司要招一名出纳员的事，便找他确认了一下，又细问了待遇和条件。大刘说现在正在面试，如果有推荐人选抓紧过来。
电话打不通，菲儿会在洗浴中心吗？但愿她在！
下班后，他打车到洗浴中心，进了门直接上楼去了休息大厅。
几个小姐正坐在大厅里靠墙的沙发里聊天，见他风风火火走过来，都扭头看他。昏暗的灯光下，他一时看不清她们的面孔。一个小姐起身向他走来，真的是菲儿。
“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她迎上来说。
“你一直都在关机。我有事找你。”
“我都是开机的呀，难道我的手机出毛病了？”她说，“你什么事啊？神经兮兮的。我们过去坐那边说话。”
她拉起他的手，一起走到躺床上坐下。她眉头微蹙，面带疑惑，很认真地看着他，又似乎突然就会笑出声来。
“我的班长在一家IT公司兼职做项目经理，那家公司有一定的规模。现在他们在本市的项目部着急招个出纳员。我希望你能去。” 望着她充满疑问的眼睛，他尽量平静地说：
“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又是劝人家从良。”她轻巧地摇摇头说，“谢谢你费心，可我并不想去。”
“我打听过了，正常双休，给交三险。干两年争取做个会计，不是挺好吗？”
“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可是我并不想干，至少现在不想。”她看着他，像是自嘲地说，“不止一个人要给我找个工作，说我干这个可惜了。如果想转行，我早就转了。”
“我是认真的。我不想你继续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怎么啦？不正经是吗？那你的生活呢？还有那么多人的生活呢？就很正经吗？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天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这样就是良心未泯、人性尚存，还值得挽救？这样一切就很合情合理，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你也就良心安慰了。你不觉得那很可笑吗？”她神色不悦，松开了他的手。
“出卖自己总是不好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现在多少人都巴不得把自己卖上个好价钱。那些傍大款、嫁豪门、认干爹、陪酒陪睡、潜 规则的事情还少吗？又有多少大学生等着被包 养？这样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有些人其实连妓女都不如的，说什么好不好并滑有意义，不过就是交易，你不明白吗？”
“可是世界上的事不全是交易啊，就算是交易，也有合法的，不非法的区别啊。”
“你又上课了，真是个呆子。”她展颜一笑，“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既然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我就只能走到底。你和我说这些，我并不开心。我是我自己的，我不想任何人干涉。”
“我只是想帮助你回到正常的生活。我想你离开这一切，忘记这一切，甚至忘记我。”
“那你再去找别的小姐，劝人家从良？”
这个玩笑是轻浮的。看着她，他没有说话。
“开个玩笑啦，你别介意。总之谢谢你。这事不要再提了。”她平静地说。
“明天我要出门了。”
“去哪儿？”
“还是去D市。”
“不是几天就回来吗？听你的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去火星。”
“能去火星也挺好。”
“是不是一下班就来了，你还没吃饭吧？”
“和我出去一起吃吧。”
“不出去了。你早点回家吧。”她说，“走吧，我送你。”
挽着他的胳膊，她送他走到楼梯口。
“不用送了。我走了。”他说。
“回来想着找我吧。”她拉了拉他的手。
他点点头，笑得相当牵强。
走在街上，他心中不胜烦乱，失落中窜起莫名的懊恼。“只有金钱才能拉她上岸，可是我没有！她有那么多男朋友，他们可能都比我有钱，都比我更关心她！我哪有实力去拯救她！什么“拯救”，那是个太过时的词！是我的脑子版本过低了！什么‘沉沦风尘’，不过就是游戏人生！身子都给了别人，还说什么‘我是我自己的’，这可真是荒谬！是我自己有病，还给别人开药方！我真是情迷心窍，智商归零了。”他愤愤地想着，对这荒唐的爱情，甚至对菲儿都生出恨厌，“让这该死的爱自生自灭吧，我何苦庸人自扰，她游戏人间与我何干！今天是遇到她整整一个月的日子，就让今天成为另一个纪念日吧！”
他随便走进路边的一家小餐馆吃饭，又要了瓶啤酒直灌下去。
回到住所，他在手机里给菲儿写短信：
“上个月的今天，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对我意味太多，而我不知道我对你意味着什么？是一个无聊的需要敷衍的客人？一个自作多情的傻瓜？或者仅仅是几张钞票？我只知道，你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时时让我心痛。我想解脱这痛苦，既为你，也为我自己。然而这痛苦终究只是我的，我不会再用它来打扰你。”
写完短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地按下了发送键，告诉自己决不后悔。他心五味杂陈，混混沌沌，一团乱麻，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我决不后悔。
他怏怏地收拾完了出门的东西，便躺在床上发呆，又突然想到自己出门是应该告诉芳一声的，便拿出手机写了短信，“明天我去D市干活，大约十天左右回来。”他想自己应该再写些什么，却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便索性发了出去。
他想离开这里，十天太短，最好永远不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