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瞳孔与不愿承认

　　一起来关注关注三张照片吧。第一张是，也就是光膀子耍酷的白明亮。经春燕丫头确认无误，大家已经完全相信这张照片上的男人确系白牡丹的弟弟无误。另两张照片较之前一张模糊得多，但依稀可以辨别出两个同样显露出痛苦神情的粗糙男人，扭曲的面容里满是无法呼吸视听的恐惧，分别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卡住咽喉位置，没错，这两只手的主人就是优越感超强的白明亮！

　　几天来良苦找寻的失踪者竟会是一个镇静自若的杀人犯！

　　从失踪者转化为杀人犯，这个判断其实只用到了机构拥有的一项极低端的技术：瞳孔影像提取术。简单来说，就是把现有的放大若干倍，然后从迎面的白明亮双眸晶状体中提取他正面对的一切景象！这项平凡的技术由来已久，再加之经过机构多年来的不懈改进，在人类眼中成像之物的提取水平上，分辨率和准确度都有了很大提升。

　　比瞳孔影像提取术略高深一些的是瞳孔最后影像还原术。记得ether一组三年前曾参与过一桩恶性连环幼童遇害案，凶手就是害怕自己的印象留存在被害孩子的眼睛里，成为可以用技术进行还原的最后一幕影像，所以在每次杀人后都处理掉了眼球。该案遇害儿童多达七名，可谓凶残和狡猾至极。遗憾的是，尽管有机构力量的介入，但邪恶面却异乎寻常地强大，这个案子的凶手迄今仍逍遥法外，最终沦为悬案，给ether一组乃至整个机构、警界及全社会留下的无奈、耻辱和愤怒是可想而知的，给被害者家属留下的创伤也是永远无法抚平的。

　　比较而言，白明亮作为杀人犯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多，以至于龙从一开始就不免疑心对方是刻意为之，有意在探员面前布置了一口更大的陷阱。看来魔玉案，更多的还是离奇，且不说其他，单活人几天之内如何变成白骨，这当中的玄机就值得他们破解一阵了。

　　平静之后，龙又询问了一遍《神秘之域》，春燕丫头因为作画还没来得及翻阅，司马辽阔有过目不忘的绝活，所以看书的速度很慢，结果没有可讨论的对象，龙深入研究文本的念想只好暂时作罢。

　　清晨，阳光很好的一天。

　　龙刚强在白天总爱困倦，决意跟随感觉去市内最大的小玩意市场溜溜，没准会有令人惊喜的发现。

　　一个人去？一个人去。

　　春燕丫头说是家里给介绍了新男朋友，中午的时段必须空出来相亲，导致上午要去美美容和做做头发，恕不能陪着龙刚强瞎溜达了。

　　司马辽阔的借口更加冠冕堂皇，声称圣教会晚上有活动，需要各位成员事先有所准备，至于又会卷进任何风花雪月的场面，他饶有趣味地说了声任务保密，并深有感悟地向他的朋友们保证自己行为会更加谨慎，免得一不小心荣登娱乐杂志的八卦版面的主人翁，成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好在目的地的小玩意市场离住家并不算远，加之龙刚强心里老惦记着八张照片的事情，索性在去逛市场前先回家换身衣服什么的，一并消解消解心头的疑窦。

　　家里的水床不知比基地的沙发舒服多少倍。

　　然而龙只在上面留恋了不到五分钟，便蹭的一下跳起来，怎么回事，明明已经以很强的专业水准仔细勘验了一遍房间内所有可能藏匿摄像头之类不良物品的地方，却以一无所获告终......

　　那么这家伙又用了什么手段轻易拍到自己熟睡场面呢？

　　难道不是盗摄，而是潜入？

　　一个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假设。

    不愿承认。

　　龙肯定不愿承认，自己‘狗窝’的防御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盗摄还是潜入，到目前为止来者至少没有显而易见的恶意，否则自己的下场将会可想而知的悲惨！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比较明智。

　　既然没有任何值得从长计议的收获，龙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照片显示的全家福相框。

　　把相框掂在手里端详时，龙刚强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十三岁那年夏天的记忆，照片上三个人不约而同幸福的小‘啊’字口型，似乎还能看得到舌头随着快乐的音符颤动的形状。父亲身着一件非常明快青春的荧光黄热带鱼式T恤衫，四十出头英俊挺拔的样貌必定让人印象深刻。母亲配合的是少有的肉粉色蕾丝边连衣裙，粉色亮晶晶的耳坠在长发映衬中和粉色水晶的铂金吊坠一起闪闪发光，足以令观者产生美女不老、风韵依旧的感叹。

　　可惜都已成为记忆。只能是记忆了。

　　龙神色严肃，如履薄冰般从相框里轻轻取出这张珍贵的照片，无意间翻看背面，不觉大惊失色......

　　全家福背面竟有圆珠笔记上去的文字“力可 穴”！

　　笔迹龙刚强再熟悉不过，因为是父亲的亲笔。

　　十多年前写在上面的岁月痕迹。

　　‘力可’和‘穴’字之间有明显的空格，于是可以认为这是两个独立的词。

　　那么，‘力可’是什么意思，‘穴’又是什么意思？

　　更为关键的是，出于何种原因，父亲一定要把这两个奇怪的词藻印在如此珍贵的全家福背面？

　　如果有人说，这些仅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文字，龙刚强断然不肯相信。

　　龙从不怀疑父亲的智慧，更不认为他会无聊到在照片背后煞费苦心地记录一些无关紧要的文字......那么，通过这两个词，父亲到底想要提醒自己什么？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摄像师怎么会知晓照片背后的字迹？又为何会引导自己来发现它们？这也反面印证了文字不可能毫无意义。

　　前后连贯起来推理，如果破解父亲十多年前留下的‘暗语’难度太大，那么当务之急便是利用春燕丫头绘制的人物图像，发动机构的力量来个地毯式搜索，把这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物给揪出来弄个清楚！直截了当地质问对方，你究竟想要对我们说什么？

　　龙把照片重新嵌入相框，从房里书架靠上的一个格子里取来招财猫造型的储蓄罐，先是研究了外部轮廓及设计样式两分钟，然后发现其底部可以打开的塑料制小盖子，用手一抠不同大小的硬币便哗啦啦叮叮咚咚地涌到书桌上。

　　都是些面值，顔色，新旧程度各异的钱币，在书桌表面堆成了一个直径三十厘米，高一厘米的不规则圆锥体。

　　龙开始一枚一枚地数，将相同面值的钱币摞成整齐的圆柱形，同时默算着它们的总额。等到散在眼前未整理的钱币还剩下十余枚时，忽然发现其中竟隐藏着一枚从未见过的黑金属硬币，大小跟现在流通中的一元银币差不多。

　　这个，是自己以前投进储蓄罐的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纳闷之际，龙非常小心地把这枚黑钱拾起，翻来覆去用心鉴赏起来。

　　两面都是纯黑金属光芒的质地，一面似乎突起成某种野兽的正脸，类似黑虎黑豹黑熊黑狼之类的凹凸轮廓，另一面则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雕刻。

　　是某种游戏币吗？还是某个时期发行的纪念币？

　　转念一想，带在身上吧，待会去逛小玩意市场时正好顺便请教请教内行人。

　　什么都不是也不一定。

　　因为是寒冬，小玩意市场虽没有露天，也远不如温暖季节那样人潮涌动。

　　进入玻璃罩大棚，环顾四周之下，四四方方的小摊位星罗棋布，光顾者却寥寥无几。摊主们以中年以上男性居多，有的相互谈天说地，下棋解闷的更不在少数，只待有客问津自家商品时，才懒懒散散地抬起头来，先是打量来客一番，如果断定没有诚意，很快就变得爱理不理了。

　　沿着通道走了几家，除了奇石怪胎，古董洋表等司空见惯的物件外，仅有一家白胡子老头的东西乍一听还颇有稀奇之处。

　　“这是修补地球结界的零件，无价之宝！”老头煞有介事地向驻足询问的龙刚强推介道，“你买的话给你算便宜点，每件一万，三件都买的话算你便宜点统共给我两万五千块好了！”

　　定睛一看，不过是些奇形怪状的破铜烂铁。

　　龙瞠目结舌。女娲补天的石头里，据说有一块没用上的石头后来投胎成为贾宝玉的肉身，时至今日，地球又缺什么修补零件！不过，这老爷子居然在自己面前拽什么‘结界’之类的新鲜词，欺负不爱看玄学或者漫画的人也就算了，搬来糊弄ether一组的探员，未免太嫩了点。

　　龙摆手挪足，其间自然遭到了老头的白眼和低声辱骂。

　　前面有个穿黑色燕尾服头发长长身材高挑匀称的年轻男子背影，忙着跟正对着的一席摊位的形容更为苍老的老爷子急火攻心地解释着什么，走，看看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