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和别的小妖们有一个最大的不同——我无法幻化出自己的原形。
最初,桃伯会说,是我太小了,灵力不够。
再大一些,桃伯又说,是我没掌握要领。
再到最后,我终于明白,我本就是一个不知自己真身为何的妖,更是一个被父母丢弃的妖。
当然,我还是桃花涧里最平庸的妖,论才华,我灵力低微,论容颜,桃妖们个个艳若桃李,而我姿色平平。
我被那些曼妙的桃妖们排挤孤立在外,他们说,我不配用“桃曦”这个名字,因为我根本不是桃妖,我是桃伯在外面捡的野种。
所以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朋友——赤黄,一只居住在桃花涧的黄鼬精。
万年前,一只黄鼬精恋上了桃花涧里的一个男桃妖,男桃妖唆使黄鼬精为自己盗取了黄鼬家族最珍贵的丹药。
某个月夜,男桃妖偷偷吞下丹药,飞升于天,在即将成功之时,天雷大作。
雷电之中,黄鼬精哭着跑出来,飞入空中,抱着浑身是血,被雷电劈的发黑,面容难辨的桃妖,可话未出口,怀中的恋人已肉体全无,桃妖魂神俱灭,灰飞烟灭,留给黄鼬精的只有一瓣桃花。
雷雨之中,黄鼬精生下了与桃妖的孩子。
可是作为偷了黄鼬家族至宝的叛徒,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恋人因走捷径飞升而被天家严惩,成了桃花涧的耻辱,因此被逐出了家族,连同她与孩子也受到了牵连——他们可居住在桃花涧,但从此子孙代代不可冠以“桃”姓。
那只黄鼬精为了纪念自己的爱人,便为自己的孩子取“赤”为姓,因为她的爱人是一树红色的桃花。
赤黄小时候也会问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在哪里。
她的母亲会骄傲地指着天空中最亮的星对他说:“看到没有,最亮的那颗星就是你的父亲,他已位列上神了,他是一个精进且有大爱的人。儿子,你看那颗星多亮多好看啊,就像你的父亲。”
可是长大后,他明白了也知道了,母亲说的都是假的。
一个被逐出家族的妖,怎可能位列上神之位。
于是我和赤黄自小就成了最好的朋友,赤黄也成为了我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人。
而今日当魔尊将我带到天界大殿之上,以兑现允诺为条件与天帝谈判之时,我想,大概他会成为我生命中又一个重要的人,但会有多重要,我还不知。
大殿之上,突然悬空现出一面巨大的水镜,那镜中浮现出一幕幕场景。
明月夜的林中,一名男子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婴孩说道:“不要,她是我们的孩子。”
对面的女子拔出长剑指向婴童,威胁道:“你若不同意,我便一剑刺死她,反正留着她只会阻了我的路。”
“不要这样,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
那剑锋越逼越近,男子拼死护住孩子,双膝跪地,身子向下一弯,长剑直直地刺在肩上。
血浸染了衣服,也染红了包裹婴孩的襁褓。
女子怒了,以自尽胁迫,将剑刺向自己的腹部。
男子起身扑向前,可是在那一刻,他终究疏忽了,他一心急着救爱人,却不知爱人的另一只手已做好了准备。
她一掌击向孩子的颅顶处,生生夺了孩子部分魂魄。
孩子痛苦挣扎的哭声划破长夜,男子崩溃嘶吼,跪地不起。女子带着惊慌与欣喜,匆匆飞身离去。
画面停止。
“那婴孩失了魂魄,本该死去。但是她的父亲选择用了自己几乎全部灵力仙寿换来了女儿的存活,可是女儿终究魄不全,所以纵使勤勉精进,也不过平庸至极。那孩子的母亲则已归天界位列上神。”
魔尊的眼里透着如剑锋般的阵阵寒意,我跟了他百年,从未见过他有过如此冷冽的眼神,是仇恨,是不平,是愤怒。
全场死寂,众神无语。
大概这一切对于一向高高在上,视人间,妖灵,鬼怪为低等的天界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弑子飞升比偷盗他人丹药有百倍过之。
天帝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番死寂。
“我看这是个复杂的案子,本王想,要不我们下来好好查查,毕竟这牵扯到上神之位,若是随便一动,天下大乱啊。”
“天帝陛下!”
自入殿到现在,魔尊第一次用了这个称呼,我知他已容忍到了极限。
“天帝陛下作为天帝,是否应该遵守诺言,是否应该公平公正评判诸神诸仙,是否还记得我说过的,我已知晓凶手是谁,我更知道那位上神在哪里,如果天帝陛下觉得我有失公平,我可以把过往所有呈现,我觉得对于天界,真相比颜面更重要。”
接着他又强调性的补充道:“至于那位上神,她的位置是有还是无,对于这三界毫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