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花树
还是在那年的花树下,只不过是寒冬,树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他盘腿坐在地上,像是那年她从这里走掉时一样。
他拆开信,上面不过写了一句话:我果然还是不愿意看到长河你变成那样。你一定不知道,你原本有多好。我先走一步了,你要活到白发苍苍来见我,不然浪费了我为你炼的药,你下来了我也要揍你哦。
他看着掌心的那把血中豆。
这三十年来,她心中到底藏了多少话,到死都不曾说出口,一句一句的,都凝成了石头一样硬的血珠。
红豆一样的血珠,一粒一粒,捧在他的手心里,仿佛还有温度,仿佛是滚烫的,烫着了他的心。
他对自己发过誓,如果他能活着,一定不让她再吃一点点苦,留一点点眼泪。
可是他总让她哭,他给她的是满地泪光,她还他一捧相思。
“傻瓜,大傻瓜。”他将信凑近脸颊,“我不需要这种药。”
“你要我活到白发苍苍,可是秦倩,你看,我已经白发苍苍了。”他眼中不停地往下落泪,像是要把这些年没流的眼泪都流尽。
“可以去见你了吧,秦倩。”他靠着桃树,声音越来越小。
“我说过,秦倩活着,我就一定活着。可是秦倩走了,我不跟你走,多不像话啊!”
“秦倩,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陪在你身边,没能让你快乐,真的真的,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是北方的那个小山村一样,要把天地都染成一片白。
夏云走入中庭的时候,任长河已经死了,他是因为伤心,心脉断裂而死的。
那把血红色的血中豆,因为他的眼泪洗涤,变得如水晶般透明,冰珠一样。
他把那捧血中豆捧起来,小心地装进一个小瓶子里,然后他转身,看到同样老了的岚芷站在屋檐下看着他。
“我想带他走。”夏云说,“他本不属于这里。”
“好。”岚芷红着眼睛说,“能告诉我,你会带他去哪里吗?”
夏云冲她微微笑了笑:“我要带他和秦倩回家。”
“谢谢。”她用力握了握任长河的手,然后侧过身,让夏云将任长河带走。
雪连续下了好几天,把江南都变作了塞北。
就仿佛是家乡铺了一条雪色的路,等着接属于北方的游子归家。夏云带着游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