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吩咐傅炎铮把灶下生着了火,在锅中添水。二人合力从仓库中搬出十几包高粱,又将一整包的高粱倒入锅中。傅炎铮烧火,顾香在灶旁用一根木棍伸入锅中搅拌着。
在热气的熏蒸之下顾香面颊泛红,汗水将额前的秀发打湿粘在了脸上。她停下手中的活,脱去粗布短打,又将衬衣袖子卷起,露出丰腴强壮的手臂。
一顿饭的功夫,一锅的高粱便已煮熟,顾香吩咐傅炎铮把煮熟的高粱盛进缸里,自去擦汗。待高粱入缸,顾香从仓库中取出一物,那物通体乌黑,散发着酸腐的气味,如一块酸臭焦黑的木炭。顾香将那物与陈皮一起投入缸中,又用木棍开始搅动。
傅炎铮好奇问道:“香姐,这是何物?”,
顾香边搅动边说道:“这就是酒曲,你莫要小看了这块酒曲,这酒曲是我家祖传的。兰陵醉酿制的关键除了陈皮添香之外,便是这酒曲了。同是酒曲别家的酒曲将这一缸高粱酿成酒可能需要十日,而我家的酒曲只需五日,更具有独特香气。这酒曲看似是死的,实则是活的,便如修炼武功一般,这块酒曲已经在我顾家修炼了一百多年。”
傅炎铮如有所悟说道:“便如一个具有百年功力的武学宗师,同样的武功,在宗师的手中却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傅炎铮略一思索,口气一转说道:“那为何这样的一块酒曲可以用百年之久,难道用之不竭吗?”
顾香解释道:“这酒曲极为奇妙,小小的一块便可将这一缸的高粱变得与它一样,看似这酒曲融入了高粱之中,但三日之后这缸中便尽是酒曲,届时从缸中取出一些高粱来,这高粱便与酒曲一般无二!所以这酒曲便永无用尽的一天。”
傅炎铮心想:“师父当年观天池火山参悟出玄机剑法,这酒曲中似乎含有玄妙的道理,若能将这道理参透,作用进武功之中,定也能创出一门独特神功。只可惜武学已与我无缘。”
顾香看傅炎铮突然间神色黯然,知是触及了心结,伸手拍了拍傅炎铮的肩膀说道:“以前我也很想练武功,央求着师父收我做徒弟,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是没有练武的天份,师父教我的功夫我总是学的很慢。但是爹爹教我做菜酿酒我却学的很快。从此我便知道人并不是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或许你喜欢的事情对你来说并不合适,换个方式也许你能做的更好。”
二人说完继续开始煮高粱,十几包高粱全部煮完,二人已累的筋疲力尽。不顾歇息酒楼便已又开始上客。
过了五日,缸中的高粱已全部发酵完毕,顾香与傅炎铮二人将缸中的酒盛入酒坛子中,写上日期存放进酒窖之中,一坛一坛摆放整齐。顾香对傅炎铮说道:“三年之后你便能喝道自己亲手酿制的兰陵醉了。沉住气,你和酒都要沉住气!”
眨眼间,傅炎铮来到庆祥酒楼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他对酒楼中的工作早已是轻车熟路。每日里扫地擦桌子切菜洗碗,枯燥而重复,这样的日子如饮一杯温吞的水,无味却能叫人安稳。
其间张云旌来看过他两次,教了他一些抵御黑刀之毒发作的方法。原来这黑刀之毒虽是厉害却并不伤及身体,只是发作之时中毒部位冷热交替的剧痛,直至痛的昏死过去便觉不得痛了。可是随着发作次数增加,傅炎铮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也在增加,每次昏死过去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痛苦便也越来越长。而药夫子的风虎龙云丹在连服了一百多天之后终于显出一些细微的效果来,此前因重伤散功留下的体虚之症渐渐的消失,工作一整天下来也并不觉得疲累。
傅炎铮每隔半月便每次告假一次回家探望母亲,顾掌柜每次都特意让傅炎铮带上一些精美的点心吃食回去,并发一些银两给他。呼延夫人和范婶总是要嘘寒问暖许久,除此之外呼延夫人还每次都要过问顾香。渐渐的傅炎铮也觉出其中的深意,只是从不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一日傅炎铮正在厨房切菜,忽听大堂中一阵喧哗,走进来几个青衣汉子,各佩长剑。顾掌柜上前招呼,其中一人说道:“掌柜的,把好酒好肉只管上来,再盛一盆米饭来!”
顾掌柜回道:“对不住各位爷,小店里只有馒头面条,没有米饭,各位爷是打南边来的吧,南人食米,北人食麦,小店不知几位爷要来,没准备米饭,实在是抱歉。”
那人又道:“真是倒胃口,这几日来天天馒头面条,都快忘了米饭的味道了。也罢,就把馒头来上几个。”
傅炎铮从门帘的缝隙中窥了一眼,便即识得这几人的衣着打扮皆是灵剑派中人,只是年纪比之前遇到的灵剑派弟子略长,都在三四十岁左右。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听说蒋离这次重出江湖,武功次之从前犹有过之。我们这次奉师父之名来到京城只为夺回真的赤离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蒋离起冲突。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师伯。赤离剑现在在杜雁奇的手中,合我五人之力,夺下赤离剑应当不难,我已匿名约了杜雁奇在长安城东北的十六王宅前见面。大家先吃饱饭,养足精神,等下动起手来才有气力。”
傅炎铮虽已料到铁葫芦可能出身灵剑派,但此时听灵剑派的人亲口说出,仍觉得有些惊讶。赤离剑曾是铁葫芦佩剑,只因傅炎铮从前遇上的灵剑派弟子尽是一些二代弟子,而赤离剑已经遗失多年,这些二代弟子并未见过,所以在与傅炎铮打斗之时,不识得赤离剑。
另一人说道:“这赤离剑听说是蒋离当年与人比剑,将赤离做赌注输给了别人,后来师父想要夺回赤离剑结果被人用假剑骗了。不知为何这真赤离剑竟然出现在长安城中。只是听说赤离剑被一个黄毛小子给折断了,一柄宝剑已成了断剑,师父却仍是念念不忘仍要夺回,赤离剑怕是已成了师父的心病了。”
旁边一个青衣汉子说道:“赵师弟,师父命我们夺回赤离剑,我们奉命行事便是。背后议论师父被他老人家知道了怕是不太好吧。”
先前那人说道:“李师兄教训得是,怪师弟我多嘴了。”
几人说话间,厨房中顾香已准备好了饭菜。傅炎铮将酒菜用托盘托着给几人送去。傅炎铮摆上酒菜,转身离去。几人正准备动筷子,那姓李的青衣汉子却冲着傅炎铮说道:“那店小二,慢着!”
傅炎铮闻声止步,问道:“客官还要点什么?”
李姓青衣汉子一把抓住傅炎铮问道:“你脸上的是刀疤,你右手食指拇指虎口处生有老茧,你是武林中人,而且是使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