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苏煜启程去梁公县。
次年三月,苏煜和苏寻在梁公县所辖的猎户家里找到了重伤昏迷、至今未醒的苏旭。
四月,苏煜带苏旭回了璃都,苏寻则留在梁公县任职。
又一年六月,暴雨侵袭,山洪爆发,梁公河流经之处一片汪洋,数千人失踪,数万人无家可归。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被层层克扣,到老百姓手中十之无一二,官府施的粥不见米粒,只有清澈见底的米汤。
随后,民怨四起,引发暴乱。
地方官府与灾民几次冲突又伤亡良多。
苏寻作为县丞多次上书均不得回响,只能迂回把奏折送到将军府,再由苏煜想办法呈上。
收到奏折,徽帝大怒,派太子容琰前去彻查贪 污灾款引发暴乱一事,地方官员只知上面派来的是钦差,不知钦差乃当今太子。他们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行贿不成便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危急时候,苏寻救下太子呈上县令贪 污的罪证。
容琰顺藤摸瓜,查到知州、知府均牵涉其中。
容琰恩威并施,把他们贪 污的钱粮全部没收施于灾民,涉案官员并未严惩,只官降一级以示警戒,而苏寻为官清正、一心为民被太子重用。
太子将其调回璃都任正六品詹事府丞,三年后,擢升为詹事府少詹事,那一年他遇见了一个跟蓝若雪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
戊申年除夕,是苏寻和蓝若雪成婚后的第七个除夕,是蓝若雪“死”后的第六个除夕。每到除夕,苏寻对蓝若雪的思念就像乙巳年泛滥成灾的梁公河水,因为曾经有过美好,美好又太过短暂,以致于失去之后念念不忘。
所以,蓝若雪明明只陪他过了一个除夕,却在他的心上陪他过了每一个除夕。
苏寻从梁公县回到璃都后每年除夕将近都会去沁阳河放花灯,今年也不例外。
他买了两盏素净的河灯放在水面上,不自觉就想起了那年和蓝若雪一起放灯的场景,当时他们还一起许愿。
他问:“若雪,你的心愿是什么?”
蓝若雪娇俏道:“既是心愿,心中为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想与你长相伴。明明没有说出来,怎么也不灵呢?”苏寻看着河面,轻声呢喃。
荡漾的水纹似乎显现出日思夜念的面容,苏寻伸手去摸,刚触及水面那张脸就消失了,所见乃所思,幻觉而已。他讪讪地收回手,水面又出现了相似的容颜。这回他没敢伸手去触碰,只静静地看着水中人放灯祈愿,然后起身离开。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苏寻忍不住伸手挽留,没想到这一次水中人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水面波动。苏寻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他慌忙起身,四处观望,终于在人群中看到水中人的身影。
“若雪!”
苏寻唤着蓝若雪的名字追上去,那身影早已湮没在人群里,不知所踪。苏寻疯了似的在人群里穿梭,最终一无所获。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好被苏煜看见。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苏煜关切道。
“我刚刚看到若雪了。”颤抖的声音,失望的眼眸,无助和痛苦涌上心头。
因为蓝若雪之死苏寻变得沉默寡言,混迹官场多年也学会了掩藏情绪,可是此刻,面对苏煜,他不想藏也藏不住。
而苏煜,乍听苏寻说看到了蓝若雪,心下一惊,该不会真的是她回来了?可转念一想,她费尽心思摆脱蓝若雪的身份,就算回来也不可能再用蓝若雪的皮囊。
而真的蓝若雪早就不用那张脸了,况且人也不在璃都,所以苏煜笃定苏寻是看错了,当即否定道:“不可能。你怕是对弟妹梦寐不忘,出现幻觉了吧。”
“不。”苏寻摇头,“我真的看到她了,我看到她在河边放花灯,我真的看见了。”
苏寻抓着苏煜的胳膊试图让他相信自己,苏煜拍了拍胳膊上的手背,无奈道:“小五……放下吧,已经五年多了。弟妹是你亲眼看着入殓下葬的。”
“可是……”可是方才那身影分明是真真切切的。
苏寻无力地垂下手,晃着身形从苏煜身旁走过,苏煜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
年后,又是亲朋好友、官场同僚之间互相走动礼尚往来的时候。苏寻携厚礼前往蓝府,路过院子外面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翻墙。
苏寻本是随意地望了一眼,但是一眼望过去,看到墙头的半张脸他愣在当场,连呼吸都忘记了。
太像了,那半张脸实在像极了蓝若雪。
苏寻定定地看着她爬上墙头,情不自禁出声道:“若雪。”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偷偷摸摸、全神贯注翻墙的人吓得够呛。好不容易爬上来颤颤巍巍骑在墙头的人身子一歪,重心一偏,随着一声惊叫,人就那么掉了下来。
苏寻毫不犹豫伸手接人。
人倒是接住了,他自己也被砸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