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1 再遇见
书名:壳 作者:邓顺 本章字数:1411字 发布时间:2022-11-18

2015年1月15日星期四早晨。

经过两天的奔波劳累,我终于回到了本省的土壤上,我贪婪地呼吸着久违了的故土空气,并不比别的地方的空气清新,却是我魂牵梦萦的味道,因为这是家乡的味道。

踏上通往老家的那辆大巴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我的心突然像灌了铅似的。距上次回来已经十月有余,我看着车窗玻璃里面的那张脸,上面没有一丝兴奋和激动,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害怕踏上故乡的土地,也许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让我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我就读于中国北方某所普通的医学院,距离生我养我的地方有两千多公里。随着毕业一天一天的临近,内心的不安成分逐渐增加。我能在毕业前顺利找到工作?如果找不到一份工作,我该怎么办?

我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全是找工作的事情。但有时候,思量过多也无济于事,便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为没有到来的明天而过度担忧。

我暂时甩掉这些烦心事,想着大巴载着我到达目的地——那个我熟悉的小镇,在那里我再改坐一辆面包车或摩托车(没有面包车时考虑),就终于可以结束这段漫长而枯燥的旅程。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大巴突然在高速公路上爆了胎,为此我又不得不多耽搁一个多小时。当时我正靠在窗户边的后座上小憩,突然听到玻璃窗碎成渣的响声,以为是震碎了的玻璃迎面飞过来了,我下意识地往过道方向躲闪。事实上玻璃窗并没有碎,虚惊了一场,后来我才知道是我身下那个方位的轮胎爆了。

虽然车爆胎了,但司机并没有减速停车的意思,因为在高速公路上是不允许这种行为的。车上的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失衡的大巴突然就翻到围栏外面。幸运的是,大巴安全地通过了收费站,停在附近的一个加油站。在那里司机给大巴换了一个新的轮胎,然后大巴才继续上路。

临近中午,我终于站在了小镇的地面上,这是中国南方地区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我环顾四周,与我上次离开时所见的景象没有大的变化。我的脚下是最近几年新修的一条马路,道路两旁只栽种了几棵小树。我拿着行李走向乘车的地方。在我们这种小镇车辆特别少,我祈祷上天怜悯,希望回村的面包车还没有走,很遗憾的是,一个阿姨告诉我面包车早开走了。等下一趟车的话,估计得下午,回家心切的我决定坐摩托车,尽管我带着一个大行李箱和一个旅行包。

在旧十字路口的左下方停着几辆摩托车,我拖着行李横过马路,沿着纵行方向走。在我快到达摩托车点时,一辆公交车沿横行方向徐徐驶过。透过那扇敞开的车窗,我的视线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我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开始紧张起来。苏蕊,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但我认为这可能是天意,假如大巴没有在半路上爆胎,假如面包车没有开走,我根本不可能看见她,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她脸色苍白,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一个小孩安静地依偎在她的怀里。我双眼放光,想要再捕捉点什么,可公交车早已开远。我没有去追,因为我知道根本追不上,或者潜意识里我害怕面对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我,但我希望她没有看见我,现在的我根本没有颜面见她。她竟然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这些年她一定过得不好。

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本应该像花蕊一样美丽绽放,是我亲手毁掉了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刽子手,亲手把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推进了万丈深渊。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直到五十多岁的摩托车司机大声问我要去哪里,我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原来我站在那里出神了好长时间。摩托车驮着我飞快地奔驰在僻静的乡间公路上,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同苏蕊一起玩耍的青涩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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