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幼儿班的时候是旧世纪末新世纪初。当时我们那基本上都是六岁上幼儿班,而且只上一年,到了七岁就上一年级。
我记得上幼儿班的时候,我总是被一群同龄的孩子欺负。我的身子瘦小,而且我从来不会反抗,自我第一次被同学捶中肚子痛得用手捂住肚子起,我就知道我的懦弱早已深入骨髓。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假如我出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很可能会沦为日本鬼子的鱼肉,像蚂蚁一样被捏死。
在幼儿班,我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俨然一些“多动症”孩子的学习模范,是老师心目中的乖孩子。而且我天资聪颖,在我上幼儿班前爸爸和上一年级的哥哥试图教我一些基本的幼儿班知识,可是没想到我一点即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于是爸爸认为我是时候去上学了。
但是老师眼里的“乖”却是其他孩子眼中的罪恶。
老师布置的数学课后习题,对于我来说是小菜一碟,班上的同学想剽窃我的答案,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们提出用粉笔来做交易,一只粉笔换一次作业的答案,我答应了。粉笔是她们从附近一所高中弄来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小学老师对于粉笔极其爱惜,明令禁止同学们私自挪用粉笔,放学后更是锁进抽屉里。天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羡慕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老师们,他们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能够像他们那样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对于我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所以那个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
起初,交易还进展得有声有色,他们得到了准确率为100%的课后习题答案,而我得到了粉笔。
后来他们许是摸清了我懦弱的性子,不给粉笔强行索要我的答案。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于是她们联合起来揍我,好像我成为了压榨她们劳动力的罪恶资本家。现在想一想,明明是他们压榨我的劳动成果,凭什么联合起来揍我呢。
当老师不在的时候,她们双手撑着课桌,猛然飞起一脚,踢到我腿上、背上亦或肚子上。他们总是联合起来踢我,他们人多势众,而我势单力孤,前几次我还反抗,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反抗根本无济于事,于是以后我便放弃反抗、任人鱼肉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有些汗颜!
我已经记不清在幼儿班挨了同学多少脚,但我清楚的是,在幼儿班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只想逃离这个环境。
尽管幼儿班的彭老师是我的伯母,我的哥哥、堂哥和堂姐都在同一所小学(幼儿班和小学在一起)念一年级,但我从来不会向他们告状,从来不会把自己受欺负的遭遇告诉他们,连一次也没有。倒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十足的“受虐狂”,而是因为弱小的心灵里潜藏的小小自尊心。我不想被兄弟姐妹们知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深层的原因是我怕惹事。与生俱来的害怕。
我第一次接触到蜗牛这种生物是在幼儿班的语文课上。老师对同学们说,咱们今天来猜一个谜语,什么动物,喜欢爬行,头上有两个触角,背上还有一个壳。大家都猜不出来,紧接着老师拿出一张蜗牛的卡片,对同学们说,是蜗牛,今天我们一起来学“蜗牛”的“蜗”字。
后来听苏蕊洋洋得意地说她家菜地里有很多蜗牛,于是我俩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她家菜地里捉蜗牛。我们把捉到的蜗牛放在一片青菜叶子上,每次看见蜗牛伸出长长的触角时,我们就用手指碰一下它的触角,然后它的触角迅速缩了回去。可我们还觉得不过瘾,干脆用手指碰一下它的头,它立马缩进壳里,片刻后又探出头来,一碰又缩回去。
我们乐此不疲地捉弄着蜗牛。可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那只被我捉弄的蜗牛其实正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