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轮?
——“赤轮出匣,万剑失色。”
这是江湖中传说已久的一句话!
传说三百年前鲁大师归天之前,倾毕生心血铸下生平最后、也是最得意的四把剑,其中一把就叫做“赤轮”。
《古今刀剑录》上记载:“赤轮出匣,光华耀眼,非侧目不可视……”
——难道此赤轮就是彼赤轮?
陶鸿飞动容道:“莫非此剑就是……”
“不错。”公孙锦微笑道,“这就是三百年前鲁大师所铸的那柄赤轮剑。”
陶鸿飞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过了半晌,才深深吸了口气,将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想不到此剑已归公孙世家所有……宝剑配英雄,能为公子所用,倒也不枉鲁大师毕生心血了。”
公孙锦却很是不以为意。
“它本来就一直藏在舍下剑库之中,只不过最近偶然发现,取出来玩玩而已。”
这么样一把宝剑,落在他手里,居然只不过是随便玩玩……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雄忽然道:“进招吧!”
他毕竟是长辈,无论如何,自然要让对方先出手。
“既然如此,晚辈得罪了。”
段雄心胸狭窄,为人刻薄。
他面上虽然还要装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样子,可是一动手就凶相毕露,招招狠辣!
如今江湖中辽东薛氏、江南程氏、关中公孙、巴蜀诸葛、四大世家风头日盛,竟渐渐有压过七大剑派的势头。
作为华山派的长老,段雄当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目中无人的纨绔小子。
他剑法犀利,头五十招手下还留有三分余力,可是渐渐地,他越来越觉得公孙锦这小子剑法外松内紧,竟好似也未尽全力。
有时公孙锦看似稀松的一剑刺来,背后却往往隐藏着极多的变化和杀招。
段雄越斗越觉心惊。
——这小子好似有意在试探自己。
七十招过后,段雄已毫无保留,可是公孙锦的剑招却仍越来越快。
又斗三十招,段雄已眼花缭乱,只见眼前剑光万千,耳旁劲风呼啸,手上剑招早已应接不暇,连脚下步伐也是越发凌乱。
陶鸿飞忽然笑道:“嘿嘿……段老二要输啦!”
只见公孙锦果然微微一笑,忽又随随便便刺出一剑,段雄却是大吃一惊,慌忙回剑遮拦,当的一声,双剑相交,段雄手中长剑竟被击飞出去。
也不知是公孙锦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这柄剑竟直直向沈爱花飞了过来。
沈爱花眼见长剑飞到面前,微微闪身避过,忽然反手一探,竟又从身后抓住了这飞剑的剑柄。
这时司空景又大声咳嗽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咳咳……看来我这痨病鬼也是该回家种田了。”
郭全义看了司空景一眼,已明白他话中意思。
转过头来,又看看公孙锦,心里也生出种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刚才是我面对那一剑,我能不能接得住?
半晌无语,郭全义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就连姓沈这小子那一手抓剑的功夫,江湖中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他又叹了口气,却见沈爱花正手持长剑,朝段雄走过去。
“前辈,你的剑。”
段雄看着沈爱花递过来的剑,面如死灰,并不伸手去接,却忽然重重跺了跺脚,转身掠出人群。
那四个华山弟子愣了愣,也立刻丢掉断剑,追随而去。
公孙锦微笑道:“沈兄,你刚才接剑那一手可是很漂亮啊。”
沈爱花并不答话。
公孙锦又道:“可是……我还是更想看看你的刀。因为我听说你的刀从不轻易出鞘。”
沈爱花打量着手中的这柄长剑,“刀就是刀,出不出鞘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将手中长剑用力一掷,呲的一声,剑锋深深嵌入石缝之中。
“你错了。”公孙锦微笑道,“刀其实该分两种——能杀人的刀,和不能杀人的刀,你的刀属于哪一种?”
“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能杀人的刀就算不是把好刀,也一定是把快刀,快刀总是很好看的,何况……”
“何况什么?”
公孙锦又淡淡一笑,“何况就算刀不好看,你的刀法也一定很特别,因为我还没见过只练拔刀的刀法。”
沈爱花不说话了。
公孙锦道:“不知沈兄今日能否赏脸,让我见见你的刀?”
沈爱花盯着公孙锦,却拒绝回答这问题。
公孙锦目光闪动,“沈兄不肯?”
沈爱花不答反问:“剑是不是也能分成两种?”
“不错!”公孙锦笑了,举起自己的剑,“一点不错!想不到沈兄原来也很懂剑。”
沈爱花道:“你的剑是能杀人的剑,还是不能杀人的剑?”
公孙锦又慢慢拔出了他的剑,缓缓道:“沈兄为什么不亲自试试呢?”
剑光一闪,他忽然出剑!
一剑刺出,剑气逼人,周围人群被剑风所慑,立刻远远退了开去。
沈爱花却还没有拔刀。
——作为青云四公子之一,能见到公孙公子出手的机会并不多,想不到今天他竟连战两人。
这一战和刚才不同,公孙锦居然一出手就使出了全力。
霎时间,只见剑光点点,犹如飞雨满天。
只凭这一剑,公孙锦似乎就已将沈爱花所有退路都封死!
沈爱花看来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若不拔刀,只有必死。
就在这时,人影一晃,孙长涛忽然掠身而起。
——以一对一,这从来都是江湖中不用说的规矩,别人决斗时他怎么能从旁偷袭?
孙长涛人掠起,剑刺出,直取对方要害——沈爱花的要害!
忽然间,银光一闪,又有一样东西箭矢般飞了出来。
当的一声,孙长涛剑被击歪,身子一拧,翻身落下,掌中刚剑仍被震得嗡嗡颤动不停,他一双眼睛却刀锋般盯着吴承业。
吴承业也正毫不回避地盯着他。
——吴少镖头向来正直,这种背地偷袭的事情既然发生在眼前,他怎么能不管?
孙长涛走出几步,一脚将斜插在地上的铁戟踢飞回去。
吴承业伸手一抓,刺向胸口的铁戟就被他稳稳截住。
孙长涛冷冷道:“阁下为什么不再丢一次?!”
吴承业面不改色,淡淡道:“尊驾既不再暗箭伤人,我又何必多管闲事?”随手将铁戟抛给身后的金氏兄弟。
孙长涛脸色铁青,收剑回鞘,转身便走。
——他本来就理亏,偷袭不成,还有什么好说?
看着孙长涛的背影,徐万林缓缓摇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公孙锦的剑已彻底将沈爱花逼入绝境,只听仓的一声,有刀光一闪,沈爱花终于拔刀!
刀锋出鞘,一线刀光就迫入万点剑光,然后那满天剑光忽然间就崩溃消失,完全不见了……
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
因为没有人看清这一刀究竟如拔出,更没有看清这一刀是如何破解了公孙锦的剑。
公孙锦的剑还握在手中,他忽然感觉左颊上凉丝丝,麻酥酥的。
没有伸手去碰,因为他知道,那就是皮肤被刀锋割破的感觉!
他眼中还带着笑意,笑得更浓、更讥诮,忽然转身道:“陶大侠,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这把剑。”
话刚出口,他已将剑向陶鸿飞抛了过去。
陶鸿飞满脸错愕,只能接住。
“现在它是你的了。”
公孙锦惨笑着,又回过头来,“沈爱花,你的刀的确不好看,但至少比这把剑好用得多。”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笑着纵身掠了出去,消失在人群之后。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一战实在太快,从开始到结束,双方也只不过各用了一招。
——高手之战,其实一招已足够!
忽听半空中有人冷冷道:“原来这就是拔刀。”
沈爱花抬头,就看见一个人正背负着双手,站在古堡之巅,仿佛在遥望着远天的云彩。
——诸葛华。
从大厅里离开之后,原来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再见。”
他终于低下头,冷冷看着沈爱花,脸上还是连一点表情也没有,纵身跃下古堡,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