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排解班孙愁苦,也为找个营生,思雨在当地召集了十多个妙龄流人女子,教授她们江南的戏曲传奇,又总是借故缠着班孙帮忙指点,班孙正谙于此道,他有了事做,心情似有所舒缓,到后来,他还找来了兼汝,两人开始用心调教起了优儿。
自此以后,宁古塔有了戏班,思雨常带着姑娘们登台亮相。这里人家每逢有婚丧嫁娶,都要请戏班来唱戏。
江南的唱腔曲调,和优儿的曼妙身姿,让当地的民众大开眼界:“这就是从前汉人大户人家才能享受的,现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竟也有此福!”许多土人也能哼哼呀呀地唱上几曲。自此思雨也多了收入,优儿的家人,也不愁温饱。
班孙不忍思雨辛苦,总是说道:“你跟了我,还要让你受累,让我怎能心安?”
思雨怕他再自责,忙说:“这你就错了!这可是我的爱好,你看咱们万里投荒到此,我一天就这么闲着,不也没意思?现在有了营生,便不再无聊。”
戏班里姑娘一多,自然乍眼,思雨容貌出众,更难免遭人惦记,尤其是他们所在正蓝旗下的牛录殷德。
现役的牛录额真已称佐领。殷德年事已高,在旗中资格很老,他听不惯这汉译称谓,还喜欢人叫他牛录额真。
八旗中,近三百人设一牛录,牛录额真为最底一层的头目,但在旗中地位却不容小视,牛录下的民众,都视其为家长。即使牛录中有人将来做了大官,哪怕是封侯拜相,却终身都属牛录额真的子弟。曾有牛录下的包衣,后来军功显赫,被提任为都统,见到当年的小牛录也得下轿下马,恭恭敬敬地问安。凡牛录家有大事小情,都要到场,否者便视为大不敬。
殷德平日总对人说:“别看我官不大,但我录下有人在朝中做了大员,见了我不还是毕恭毕敬?这长幼尊卑还是要得。”
他真不是吹牛,去年办六十大寿时,竟有两个京城里的大官千里迢迢赶来,只是为了给这个小牛录贺寿。
殷德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每天牵条大獒犬在城里东游西逛,见到旗下谁家女子有点姿色,都要想方设法弄到手,这些年不知霸占了多少。
今年他又过生日,把思雨和戏班姑娘们请来唱了一场。思雨知道牛录的权势,哪敢要钱,权当是孝敬族长了。可殷德却坚持要给,他把思雨让到屋里,先是东拉西扯一阵,便伺机动手动脚。
思雨见过世面,一眼知道这老家伙安的什么心。现寄人篱下,只得躲躲闪闪,借故摆脱。
见她这么不上道儿,殷德扳起脸道:“你初来乍到,可能还不了解咱这儿的规矩。在这哪敢有人不给我面子?你既然编进我牛录,生杀予夺,都得由我。你打听打听,开罪我的人,哪有好下场!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思雨也深知他所言非虚。上月城里有一女子投井自尽,听人说,这女子当年与丈夫一起发配到此为奴,被他看上。他嫌那男人碍事,将他投到官庄里干最重的活计,最后被活活累死。此后他便将这媳妇霸占,后来腻了,便让她做牛做马,常能看到她隆冬时节,身穿单衣去给牲口喂草料。
思雨想让他知难而退,说道:“你可知我那夫君是什么人吗?”
殷德笑道:“你少吓唬我,那姓祁的不就是通海的匪寇么!在这里照样得是我的奴才。到了宁古塔,是龙你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从前不也是那青楼里的妓女么,假装什么正经!”
思雨气得钱也没要,就哭着跑了回去。
班孙正与杨越,兼汝、钱氏兄弟在家中小聚,见思雨回来脸色难看,一再追问下,思雨才道出了实情。
李兼汝顿时火冒三丈:“这个老混蛋!要我说满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走,现在就去找那老乌龟去要钱,顺便再赏他两个耳光!”
杨越一把拦住他:“别胡闹!你以为是在从前么!”
兼汝还愤愤不平:“那就这么便宜他了?”
杨越道:“便宜他?你怎就这么糊涂?还是想想这俩口吧!你看着吧,恐怕不出两天,班孙便不能再这般清闲喽。”
“就凭他?!”
杨越道:“你别小看了他,我们在这蛮子城,不服杂役,那是巴海的关照。可这牛录要想刁难,巴海也不好过度干涉,这叫县官不如现管。他今天没能得逞,怎能咽下这口气?往后为难这两口子的日子多着呢。”
李兼汝吼道:“那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的,我们怎么办?我等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班孙却一直在那闷声喝酒,不发一语。思雨哭道:“都是我不好,此事全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你。”
班孙终于暴怒了,将手里的酒杯捏的稀碎,鲜血染红了手指。“连女人都护不了,算什么男人!今日宁可死了,也决不能让那老畜牲骑在我们头上!”
眼见他怒目渐红,杨越看出班孙已起了杀心,说道:“万不可意气用事,要是信我,此事交由我处理,你们这几日可能要受些委屈,但绝不许你轻举妄动!”
大家知道杨越向来一言九鼎,他既能这么说,一定有办法。
果然,第二天就有披甲来提班孙去石场。事先有杨越的千叮万嘱,班孙没动声色便跟着披甲就去了。
班孙走后,殷德家的包衣又来提思雨,要她去牛录家喂牲口。来人却看到思雨卧在炕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一屋男女在旁守护,说人忽然病倒,眼看就要不行了,包衣只有回去如实禀报。
殷德冷笑道:“还学会了装死,先等她两天,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殷德正要出门,却见家里大獒的头颅,竟挂在自家大门上,这可要了他的老命。
殷德与这大狗还真是有感情,竟然哭了,他咬牙切齿说:“这几个流犯,真是胆大包天!以为区区一条狗就能吓倒我,他们这是在做梦!”
于是他又遣人到石场,对班孙一顿“好生关照”。
事情哪会就这样结束,紧接着,殷德家里的鸡鸭牛羊等牲口接连被药死,怎样防范都无济于事,殷德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最后一口母猪在他眼皮底下翻了白。
班孙在石场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难过,白天,给他派最重的苦活,还要挨监工的打骂奴役,全天就给一碗稀粥,就连晚上也难得休息。几天下来,班孙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谨记着对杨越的承诺,咬紧牙关苦撑着。
这天殷德的小孙子一早出去玩,就再不见回来。那可真是牛录的命根子,他痛打了照看孩子的包衣一顿皮鞭,又发动亲众,方圆几十里内寻找,也没发现孩子的踪影,一家人急的团团转。
这下殷德彻底傻了,他知道肯定是这伙通海案犯所为,尤其是那个满脸胡须的黑大个!他亲自带一众包衣去把杨越、兼汝家翻了个底儿掉,又把同遣几人统统拘来讯问,得到的却是周长卿和三钱兄弟的一脸无辜,李兼汝的怒目,杨越的微笑。
殷德冲他们怒吼道:“我孙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全都一起陪葬!”
杨越佯装糊涂:“不知牛录的孙子怎么了?和我们有什么干系?咱流人命贱,到了这里本就没打算活长,不过听说牛录额真的孙子可是金贵得紧,万不可有了闪失啊!”
牛录更加确定就是他做的无疑,只是不知有几人伙同。本打算先给他们上刑,但看着杨越心坚似铁,兼汝的凶光让他发冷。早听人说这几人都是死士,又是过命的交情,他顿觉此路难通,念在孙子的安危,不觉打消了此念头。
他又换做一副和颜问道:“我小孙子怎样了?告诉我他在哪,只要他平安无恙,我就当事儿没发生过。”
杨越笑道:“大人若是这样问,我更不会知道。现在时间对您老来说最为宝贵,你看这大半天都过去了,相必你那小乖孙整天也没有吃食,你把功夫白白浪费在我们身上,还不如趁早做些有用的事,我们汉人有句老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愿这话能帮到你。”
殷德从未遇过这样的硬茬,对他们真是无可奈何,眼下就算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只得乖乖将他们放了。
思雨还躺在炕上“等死”,殷德只得差人去石场把班孙提了回来。
见了班孙,殷德也吃惊不小。这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几天不见,瘦的脱了相,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身上还有条条血痕,哪还有往日的神采。
“怎么样,这几天在石场过的挺舒坦吧?”殷德嘲道。
班孙笑道:“托你的福,从前我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现在做这劳役,正好舒舒筋骨,还要多谢大人那!”
殷德心道:“这些人怎么全都这个路数!真都是亡命之徒。”他本还想以夫妇俩性命相要挟,但看眼前这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巴不得早点解脱。
殷德不得不放下身段,“我知道你受了不少罪,不过年轻人到这里,哪有不受点苦的?这都算不得什么,我知道你老婆也没什么病,不过就是装的。”
班孙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欠我老婆唱戏的钱还没给呢!”
殷德好气又好笑:“这都好说,这些日子,我家也是被闹得鸡犬不宁,咱谁也没占得便宜,现在,让你的朋友把我的孙子还给我好不好?如果我孙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他如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几个人都得抵命。”
班孙大笑道:“听大人说话口气,像是求我,可怎又有几分威胁的味道?你知道,我祁六平生最恨受人胁迫了!我不知你到底是求我还是威胁我,因而无所适从。”班孙两手摊开,做了个很无奈地样子。
“你,你……”殷德手指班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班孙又抻了个懒腰,道:“看来大人还没有想好,不忙。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去干活了,还有一大堆石头等着我去凿呢!”看样子好像迫不及待地去做一件极为欢喜的事情。
“你站住!……祁公子,你这名门望族,怎能去干那么重的活计!石场先不用去了。你家娘子还需你照顾呢。回头我和工头打声招呼,替你通融一下。”他瞬间变的和蔼可亲,像是一关爱晚辈的长者。
班孙却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殷德正骑虎难下之时,杨越的老婆范氏前来串门。
殷德深知,范氏在当地居民中很有声望,忙客客气气请进屋内。
范氏也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牛录身体还是这般硬朗!不知道嫂子怎么样?”
殷德苦着脸道:“哎,有什么好的,你嫂嫂为孙子的事成天在家哭天抹泪。”
范氏见他如此上道,也诉苦道:“哎,现在人各有各的难处,我那班孙兄弟,终日在那石场干那苦力,他那女人也跟着一股火上来,差点过去。”
殷德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说道:“哎,也是我一时疏忽,你们这些南方人都是金枝玉叶,哪是干那粗活的材料!我好心通融,让他不用再干那重活,哪想他还犯起倔来,你说这年轻人这火气咋这么大呢!”
范氏心领神会,道:“你是不知道啊,那祁六公子从前一直叱诧风云,哪受得了这般屈辱,我这就去劝他回去,让他别不识好歹!我也替我那不争气的妹妹谢谢牛录大人,让她天天在家给您烧香拜佛,时刻感念大人的恩德。”
殷德打落的牙齿只能咽到肚里:“这样最好不过,你看我那孙子……”
“大人好人自会有好报,遇事定能化难成祥,您就等着好消息吧!”,范氏喜滋滋说完就起身告辞,殷德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
晚上,殷德的孙子果然回来了。孩子一进家门便哇地大哭。听了他哭诉,殷德才知道,孙子在外玩时突然被人迷晕,后又不知关在哪所破庙里,对匪人的样貌一无所知。孙子吓的不轻,但好歹算完整,殷德好一阵后怕。
班孙也被人从石场给撵了回来,思雨的病也忽然痊愈,一场风波终告平息。
兼汝高呼过瘾,杨越却长叹道:“咱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下作的事!哎,为了兄弟,也是没别的法子。”
从石场回来后,班孙心情更日渐低落。
阮氏一晃在兆骞家寄居已有一段时日,两口子把她当家人看待。可她怎好总吃人家白食,她得知莲藕在这里能换钱,便每日早起,随着妇女们去远处湖边,踏着冰冷的湖水采藕,再回到城里换钱,每日下来都是疲惫不堪。
这日,她又菜莲回来,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这人是费协领,阮氏一来时便被他盯上。他嬉皮笑脸地对阮芳红说:“你生的如花似玉,怎能干这种粗活?不如跟了我,今后保你丰衣足食!”
阮芳红心生厌恶,连声拒绝。费协领并不气馁,每日都要在路上纠缠,为避开他,阮氏便不再出门采藕。
费协领仍不死心,又总借故去兆骞家里,有时还拎些吃的,强与兆骞同饮。兆骞一家都烦透了他,却不敢得罪。费协领统领镶红一旗,军中地位只在将军和副都统之下,哪成想会这般无赖。阮芳红一见他来,总是借故出去,费协领仍然契而不舍。
他见再无计可施,便撕下脸对兆骞说:“那年冯氏的事,我早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害我损失大了,还没与你计较。如今,你要把阮氏给说活了,算是给我点补偿,否则,我新帐老帐一起和你清算!”
兆骞又怎忍心把阮氏往火坑里推?当下义正严辞地说:“阮氏虽暂时栖身我家,但我哪有权替她来做主?你还是请回吧!”
“好,你等着瞧!”费协领忿忿地走了。
阮氏更觉亏欠兆骞一家,看来得早日搬离,免得连累兆骞。当务之急就是得买个房子,可是身上又没银钱,她把随身的首饰和衣裳也都变卖了,这些东西在土人那里,自然是稀罕物,换来银钱不菲。
阮芳红对采真说:“我本是戏子出身,可兰友婚后不喜欢我抛头露面,不然到思雨那儿唱戏,也不至这般穷困。”
葛氏总算明白了她先前的苦衷,见她执意要搬离,说什么也不肯。
阮氏说:“我若不搬走,协领必迁怒于你一家。这阵子给你们添的麻烦够多了,又怎能让你们再为我受牵连!兰友也决不愿见此。”
阮氏又去出门变卖她的一双玉镯,这是吴兰友新婚时送她的定情之物。可是,买房子还是差些钱,她一咬牙,还是决定去城里地摊把它卖掉。
葛氏见她泪水在眶中打转,也跟着叹气,她知道阮氏好强,无法阻拦。
哪知阮芳红回来时,吓了葛氏一跳。她衣衫不整,脸上布满一条条血道子,发髻蓬乱,似被人薅去几绺。葛氏惊问发生何事,她始终哭着不语,手里,紧攥着那对儿玉镯,却已破成八瓣。
在葛氏一再追问下,阮哭诉了今日遭遇。
佐领家的母大虫今日在摊儿前经过,见了她不由分说上去便打,还一边骂她是专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现在还想勾她老公,又一把夺过镯子狠摔在地上,引来众人围观,阮氏哭着跑了回来。
葛氏深知那个母大虫的凶悍。芳红容貌虽易招蜂引蝶,但到了这儿后本本分分,丝毫未做任何出格之事,哪知还是惹上了这等麻烦,一时也随着气愤。葛氏拉起她就要去找将军评理,阮执意不肯,“咱们流人就是命苦,在这里寄人篱下,告到将军那又能怎样?只能更惹恼了她。”
兆骞回来得知后,也是火冒三丈,他不顾阮的劝阻,去找巴海述说缘由。
巴海骂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起了色心也就罢了,也不管好自家的婆娘!”他又又亲自做主,让费协领赔了阮一对儿镯子钱,此事就这样过去,阮氏已凑足了买房钱,兆骞又帮她物色了一处便宜房屋,哪知要搬走时又来了麻烦。
母大虫仍是不依不饶,又跑到兆骞家门外用土语不停谩骂,很是难听,好在阮氏听不懂满语,否则更会羞的无地自容。
有母大虫拦路,阮氏终日不敢出门,又恨又气,终于病倒。
兆骞找来周长卿为其诊治,长卿把过脉说:“此病乃心中郁气所致。哎,天寒地冻、贫困交加就够人受的了,为什么还要受如此欺辱?”
喝过几碗汤药,又有葛氏悉心照料,阮氏病情稍有好转。见她能够起身进食,葛氏心才放下。
阮氏却哭道:“嫂子为什么要医我,不如让我就这样死了算了!我早一天下去,就能早一日去陪兰友,总比在这里受罪要好!”
葛氏怨道:“妹妹净说傻话!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就是咱流人的命啊,你可千万别再想不开啊!”
经过一番调理,阮氏逐渐好了起来。大病刚愈,整个人瘦了一圈,但气色大为改观,葛氏见她终于想开了,很是宽慰。
可母大虫却还是不肯善罢,这天又到门前谩骂。葛氏放眼望去,只见她正在院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屋里,跳着脚地骂着,这次不知她又在哪学来了一些零碎的汉话,土语中总是夹杂着:“臭婊子”、“偷汉子”、“万人骑”等不堪入耳的字句。
葛氏生怕阮氏再受刺激,忙把门窗关的紧紧,对她说:“就当她是条疯狗,乱叫一通就没事了,犯不上跟这种人计较。”
没想到,阮氏却一反常态,她大开门窗,对葛氏说:“姐姐,你不用劝我,我早就想开了!今日就让她骂个够,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哭都来不及!”阮氏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狠狠的笑意,这副神情令葛氏不觉打个寒战。
隔日,阮氏在妆台前,精心梳洗了一番便要出门。葛氏有些不放心,“见了那个母大虫要绕道走,千万别再让她碰上。”
阮氏说:“姐姐放心吧,我现在非但不怕她,我还要主动登她的家门呢!”说完,抛给葛氏一个难解的笑容。
葛氏寻思:“这是不是病的脑袋坏了?”见自己劝不住,忙一路小跑,到许康侯家去搬兆骞。兆骞正在授弟子书,一听葛氏描述,亦觉反常,芳红会不会去找那母大虫拼命去了?流人杀了满人,那可是比死罪还要严酷!忙抛下几个学生,携妻跑到费佐领家去探究竟。
到了费协领家门口,两人仔细聆听又探头观望,未见有任何异常,两人又返到家中,阮氏已在安然收拾衣物。
面对夫妇俩诧异的目光,阮芳红说:“我知道你们夫妻对我情深意重,已叨扰这么久,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以后不会了,我这就要搬走了。”
葛氏忙说:“不急不急,你这大病初愈,不妨再休养些时日。这两天我让沈华妻去你新屋好好拾掇拾掇,待一切都弄好了再搬也不迟。你只要想回来,这里随时都是你的家,你大哥和我都知道你是怎么样人,你可千万别见外啊!”
阮芳红却道:“不用麻烦姐姐了,费协领过两天会用八抬大轿给我接走!那间房子,就留给你们吧,我知道你们定不肯要,那就权当我给怀仁的,要知道,安节大哥对我和兰友也有恩德,正好一并作答。你们若是拒绝,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眼前!”
二人更深吃了一惊,葛氏更是险些栽倒,“我说呢,阮氏如此反常,她这是去羊入虎口啊!”葛氏真动了情,痛哭道:“妹妹万万使不得啊!”
“我已和协领说的明白,他一日不休了那个母大虫,就一日别指望着我进门!”阮氏的目光变得异常冰冷瘆人。
见葛氏还是坚决不允,阮氏叹道:“这就是我的命,姐姐不要再劝了!”说罢,抱着葛氏一阵哀嚎,尽情宣泄。
没过几天,费协领备了轿子,一路吹吹打打,前来迎娶。阮芳红穿红挂绿,看似容光焕发,路人也都前来看热闹。土人都羡慕费协领好艳福,而流人们无不惋惜,惋叹之声不绝于耳。
面对这喜庆的氛围,葛氏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却还要在阮氏面前强作欢颜。
临上轿,芳红对葛氏说:“姐姐放心吧,路是我自己选的。”随后便义无反顾登上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