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下，除了马蹄声、车子吱呀声，就剩下呼呼的风声了。风变大了些，帘幕总是时不时被吹得往里飘。有时，帘幕会打到沈青姑的脸上。沈青姑就把整个头埋在了林啸玉的怀里。
“青姑要是你女儿，那真的好。她都要把你当娘了。”东忆柳扭头看着沈青姑昏睡中的举动说。
“这样倒好，再跟着沈大哥，她的脾性可就难改了。”
“可惜，我没女儿。以前，我总幻想她的样子，长大出脱成美人，可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男儿好，能保护你。女儿可就难说了。”
“万一像你一样呢。”
周天插话说：“林姑娘世间可没第二个，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是。想必山川日月之精华都汇聚到林姑娘身上了。”东忆柳的话，林啸玉听了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车子继续往前走着。没人再开口。
临近明安城，林啸玉才开口叫醒了沈青姑，带着她下了车先去了城西。越来越退却的水面像个老人，经年累月越来越矮了。没有火光，没有船，没有人。林啸玉又回到了车子上。
“我们就到西城门内等，你们俩也可以躲一下冷风。”
周问应道：“我们去城楼上，西边有船来了，我们也能提前知道。”
“城楼上有尸骨，你们当心点。”
“什么人死在城楼上，连收尸的都没有！”
“你们神钺国的兵卒！关岫一直没派人过来，也就没人收了。”
“知道了。”
周问说完话，两人就一起上城楼去了。林啸玉便坐在车篷里休息。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听到惨叫声，急忙出了车子寻声而去。东忆柳快步从城楼上下来了。
“发生了什么？”
“我把他俩杀了！”
“为何？”
“他们在搬运那些死人，说什么是神钺国战死的人，得把他们埋了。还想找你借两把木铲。”
“只是埋死人，何必杀了他们。”
“那些人手上都沾着东鲁庄人的鲜血。他俩把他们安葬了，也等同是我们的敌人，不能留。”
天很昏暗，可东忆柳的脸很清楚地展现在林啸玉面前。坚定的眼神让林啸玉无法怪她。
“人死了，那也没办法了。他们是穷苦人，我去把他们埋了。”
“那我守在这里。妹妹快去快回。”
“很快。”
林啸玉将两人带到了西边的森林里，那里埋着很多明安城的百姓。才过没多久，地面已经长了草，草也枯了。
林啸玉看了一会儿，往北走了一二里，又往东走了几里，选了个低洼的地方将两人埋了。
随后，她倚在一棵歪树上休息。一直站在一边的沈青姑走到了她身边。
“青姑，你知道他俩是什么人吗？”
“周问、周天。”
“他们该不该死？”
“阿姊刚才没有动怒。我不知道。”
“人都死了，我动怒也没用了。我也不能怪柳嫂。”
“那他们是死得冤了？”
“或许。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我们回去了，不管它了。”
林啸玉背起沈青姑又回到了西城门。破旧的西城门关上了。
林啸玉推了几下，确定它是关着的。她喊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回答，便直接上了城楼，站在城楼上往下看。
马车都停在城门内，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也看不到有人走动。林啸玉下了城楼，往车内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
“都去哪儿了？”沈青姑问。
“说不定西边来人了，我们去看看。”
“好。”
林啸玉开了城门往西走，还未走多远，便听到了一片喊杀声，便寻声转到了城南。
一群神钺国兵卒正准备从南门冲进城内。火光照亮了南城门。范正虫站在一边指挥，水布等人拿着火把站在他两边。
林啸玉立马闪到了他面前，道：“停手！这是怎么回事？”
林啸玉一来，兵卒们不再往前冲了，都愣愣地看着她。
“林姑娘，原来你在这里。他们都在找你。”
“你带着人跑这里做什么？”
“守城。关岫委派我来这里，可里边的人拦着不让进。”
“这里是明安城，你守这里？”
“我接了关岫的银子不得不来。”
“你那些银子呢？”
“还有，没人会嫌银子多。你在这里，我肯定也进不去了。我又不能就这样回去！”
“你是天虎国人，对吧？”
“是。”
“这是我伤心之地，赶快离开，不然，别怪我打你。”
“那我带着人能去哪里？等会儿刘统领就赶到了。”
“你去找他，就说我在这里。”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兵卒匆匆忙忙从西边跑了过来。
“范大人，刘统领让你带着人马上回去帮他。”
“出了什么事？”
“不知什么人突然杀到，打了刘统领一个措手不及。”
“林姑娘，我走了，守城的事我不做了。”
范正虫指使着水布带着人往西去了。林啸玉看着他们跑远了，便进了门，找到了东忆柳。
“他们走了。我们去西边看看，说不定是许统帅带着人出现了。”
“那我们快走！”
一群人拿着兵器从南城门出来急速往西跑。范正虫已经远去了。火光并没有消失。东忆柳紧盯着远处的光亮越跑越快。其他人也紧紧跟着她。
“阿姊，歇一歇。”
沈青姑一说话，林啸玉便停了下来，挥手让东忆柳先去了。
“怎么了？”
“他们跑得太慢了。阿姊，你跟着他们跑，我可不舒服。”
“那我们就快点。”
林啸玉一眨眼就到了水边。范正虫离她还有一二百步远。水边停了不少船。
“林姑娘，坐船吗？”范正虫远远地喊了一声。
“我坐你的船，刘照君岂不是要找你麻烦！我自己过去！”
林啸玉踏水而行。鱼群又一次聚集到了她的脚下。
“遇到冷立飚、韩梦越的船，别拦他们。”
“统帅没交代的事，我不会做。刘统领也不能把我怎样。他要帮忙，这些都是统帅的人，我带过去帮他就是。”
林啸玉快步往前走了。她没走多远，便看到西边飞速划过来几只船。船还没到她跟前，已经有人喊她了。
“林姑娘，快拦下后边追我们的船。”
喊林啸玉的是韩梦越。此时的冷立飚正搭弓射箭，箭头对着后边追来的船只。
“来了。你们赶快过去，别和范正虫的人交手。”
几只船划过去了。林啸玉站在水面上正面迎着飞驰而来的船。这船的船头没人，船篷里有火光、人影。船尾有人划船，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只船后边还跟着两只官船。船马上就要撞到林啸玉了。沈青姑紧张地叫了一声。林啸玉随手一抬，将整条船给掀翻了。船上的人都掉进了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