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头灯的照耀下,斯波明美走向房间里自带的洗手间。
尽管这所旅馆规模不大,可每间客房却还是配有独立的卫生间,所以设计还是比较合理和人性化的。
她打开洗手间自带的灯,这才敢走进去。
兴许是天还没亮的缘故,她有些不敢直接去看洗手台前的镜子,而是加快脚步走进隔间,打算先上厕所,之后再去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才刚坐在马桶上,就隐隐约约感觉这里不止她一个人,好像有什么其他人在盯着她一样……
想到这里,斯波明美的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干脆伸手去拿纸,却发现纸筒里居然一张纸都没有。
啊,我真是太倒霉了……
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隔间外面却传来了一道突兀而又冰冷的声音,宛若来自地底一般,令人听了之后不由自主地开始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你是想要红纸,还是想要蓝纸?”
“!!!”
斯波明美的心脏顿时就跳到了嗓子眼,倒并不是因为那声音究竟有多吓人,而是她曾听过“赤い紙、青い紙(红纸,蓝纸)”的都市传说。
【据说红斗篷怪人是缠绕在厕所的恶魔,当你在上厕所的时候,碰巧遇上卫生纸被用光的情况,那么他就会出现,问你想要红纸还是蓝纸。
如果回答“红纸”的话,那他就会把你给砍死,你浑身都是“红色”的血。
如果回答“蓝纸”的话,那他就会把你的血给吸干,你的身体就会变成“蓝色”。(注:减退血色用日语说成「青くなる」)】
见她半天不回应,门外的红斗篷怪人明显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又问了一遍:
“喂喂,快回答我的问题啊,你是想要红纸,还是想要蓝纸呢?”
斯波明美依旧没有应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既然不论回答哪个都会出事的话,那么索性就一直保持沉默好了。
只要不吭声的话,就总该不会有事的吧?
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了很久,久到斯波明美甚至以为红斗篷怪人早已离开了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的是,隔间外竟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
“嗯?怎么不说话呢?我这里有两种颜色的纸,而且都可以借给你用哦~”
这一次,似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友好,他故意放慢了语速,不仅很疑惑,就连尾音也是上扬着的。
闻言,斯波明美的心中逐渐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来,双腿也有些发麻了。
糟了,他该不会一直守在门外,只要她不回答问题,那他就不打算离开吧?
念及此,她不禁惴惴不安地捏紧了自己的牛仔裤,一阵清脆的声音却冷不丁地敲响在了她的耳畔。
斯波明美瞬间就被吓得身形一颤,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完了,这样的话红斗篷怪人岂不是更不会轻易离开了……
可短暂的战栗过后,她忽然间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的裤子口袋里还放着一包没用完的纸巾,这就是刚才那阵声音的来源。
因此下一秒,她就不假思索地从裤袋里拿出了那包纸巾,紧接着便动作利索地抽出一张洁白的纸来。
也不知是听见了她取出纸巾的声响,还是有着透视的能力,亦或是其他原因,总之红斗篷怪人骤然间感叹了一声: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你有纸可以用啊……”
那语气听上去像是有些失望,在那之后门外便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奇怪的动静。
为了保险起见,斯波明美并没有马上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时,双腿发麻的她才终于小心翼翼且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收拾好一切后,她打开隔间门,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安静到她甚至都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斯波明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将门彻底打开,走向洗手池。
她一边洗手,一边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下方笼罩着一层清晰可见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就连唇瓣也毫无血色。
既然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逐渐亮起来了,那么等时间一到,她就叫醒安海君,还有和他商量一下要不要趁着天亮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吧。
直觉告诉她,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他们会被折磨疯的……
……
早上7:30,斯波明美叫醒了隔壁房间的阮嘉言。
听到那边的回应后,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开门见山道:“安海君,我们现在应该可以出房间门了吧?”
才只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对于平时睡眠时长平均六个小时的阮嘉言来说自然是远远不够的,这一觉睡醒,精疲力尽的感觉依然在。
他伸了个懒腰,视线转移到了窗户所在的方向,随即有些惊讶地缓缓启唇:“……天亮了?”
斯波明美正靠坐在床上,她静静地打量着木地板上的阳光。
那束阳光从窗户上贴好的报纸和符纸缝隙里穿透进来,虽然范围很小,但是对她而言却灿烂无比。
一时间,她不免有些感慨万千,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肯定的答复,语调夹杂着浓烈的欣喜以及激动:
“是呀,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天亮了。”
那种在黑暗中只身一人度过了难捱且又漫长的时光,极度渴望和向往光明的感觉,阮嘉言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却是其他问题,“等一下,先别急,我确认一件事。”
“好。”斯波明美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木地板上的金色光点上,没有催促他。
阮嘉言下了床,进而移步到窗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他贴在上面的符纸,只见它们仍旧完好无损,并且颜色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他释然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开口问她:“看来八尺大人的确没有再来,明美,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
斯波明美没有刻意隐瞒他,她简洁明了地交代道:“有……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就亲身体验了一遍‘红纸,蓝纸’的都市怪谈。
不过红斗蓬怪人反反复复问我问题,我都没有回答,而且好在我后来发现自己的口袋里还有纸巾,被他知道之后,他就主动离开了。”
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阮嘉言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毕竟他也曾看过这个都市怪谈,等到把话全部听完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幸亏你带了纸巾,否则红斗蓬怪人很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他应该比八尺大人要好对付一些。”
斯波明美赞同地应答道:“是啊,但是他们都一样很吓人就是了。”
语毕,她迅速地将话锋一转:“安海君,我想赶紧离开这所旅馆。
再这么继续呆下去的话,我感觉迟早有一天我们的身体会顶不住的……”
虽然阮嘉言很想再补一觉,但是他们才仅仅是在如月旅馆住了一晚上的时间,就遇到了这么多的怪异事件——
可想而知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难免还会遭遇更多的危险。
于是,他不带任何一丝纠结地做出回应:“你说得对,的确该离开了,我先去一趟洗手间,等会儿我们一起下楼吧,明美。”
“好!”斯波明美此刻的声调听上去很是兴奋,毕竟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今天的太阳了。
十分钟后,二人一同走出了如月旅馆。
比他们意料中的要轻松,在离开旅馆之前,两个人都没有再碰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就连八尺大人也没有再回来纠缠他们。
斯波明美沐浴在阳光下,笑靥如花,“安海君,你说会不会天亮之后,就不会再有怪谈事件发生,我们两个人也就暂时安全了?”
阮嘉言不置可否,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他的唇边也缓缓荡漾起一丝浅笑来。
“这个不好说,在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所以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斯波明美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一双澄澈如明镜一般的眸子里掀起一片名为“期待”的波澜,像个孩子一样抬头望着天。
“说的也是,不过我真希望能消停一阵子,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吃不消的。
还有,如果我们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回家的路,那该有多好……”
阮嘉言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田地,因此没能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回应她。
斯波明美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狐疑地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呀,安海君?”
他俊眉紧蹙,有些不确定地反问她:“明美,你看那是什么,是……稻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