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和刘元宗初到京都时,本是靠着叫卖道家“灵丹妙药”打出的名号,因灵丹疗效出奇,很快就被称作“刘神仙”,一时声明大噪。都知道当今圣上素喜修道,整日不问朝政,就和一帮道士混在一起,不是念经就是炼丹。而那黄太师本就是靠揣摩圣心,进奉道人获得的圣宠。如今圣上最信任的“太白真人”,号称太白金星降世,便是与黄太师相互勾结,靠着一张巧嘴哄着圣上奉为真人。而如今京都之中忽然出现这般神异的道人,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
本来那所谓的灵丹,都是靠着李亘精妙的医术托底。他先炮制出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药丸子,做成不同颜色的“仙丹”模样,用以区分。比如治伤寒久咳不愈的,便用黑色,治气虚脱力的便用白色,诸如此类将五颜六色的药丸子都装入一个硕大的葫芦里,刘元宗背了,然后二人打扮成一大一小两个游方道人,手里拿根拂尘走街串巷。
遇到有来问的,阿恒先以“面诊”之法粗做区分症状,若是普通大夫都能治疗的病症,刘元宗便以“道只渡有缘人”拒绝,若遇到确实棘手的病症,刘元宗便装模作样的念一段道家的经文,只说他身上阴气过重或是邪气入侵,需要做法还阳驱邪,一时再耍个剑,贴个符咒,花里胡哨的做完全套把戏,阿恒早就在不经意中诊了脉搏,确定了症状, 说出个颜色,刘元宗便掏出对应的丹药来。若葫芦里没有可用的药物,只说要返回仙山问取灵方,重新开炉再练仙丹,约个几日再见。
起初这种情况都以为他们招摇撞骗,找个临阵脱逃的借口,谁知道隔个三两日却果然能带来仙丹,吃了又极有疗效,便渐渐的得了好名声。
然而二人在未被请入太师府前,这黄太师是打算要当祸患把他们除掉的,以免影响“太白真人”在圣上跟前的宠眷。谁知李亘早就料到他要来这一招,已经提前几日便布了人手到处宣扬,只说刘神仙和他的小童儿已被黄太师请去,准备奉给圣上,可见其事君忠心。此类传言向来是传播最快的,没出一个时辰,京都上上下下都传遍了。
圣上久不上朝,大臣们或许难见其面,考虑到这一点,李亘也在早前便打听清楚了几个内宫得势太监在宫外的出入之地,使人往附近散播传言。如此一来,阿恒和刘元宗人还未进太师府,京都之人都知道他们要被黄太师奉给圣上了,因此还惹了民间一阵谩骂,只恐这奸臣如今寻到了真神仙,是要在圣上那里更得重用了。
而这黄太师也只能就坡下驴,客客气气的把二人请入了府上,奉为上宾。
刘元宗因每日跟着阿恒学些道家典籍,人又机灵,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加之阿恒在旁悄悄提点,倒把这个黄太师唬的一愣一愣的,又顺便送了几粒“仙丹”给他。这黄太师先让手下服用后,次日便道颇有奇效,往日经久不治的心悸手抖、失眠多梦当晚便消失了,十几年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早晨醒来亦不昏沉,反而头脑清醒、眼神明亮。
这本是李亘善知人心,知道黄太师不会自己轻易服用,瞅准了他身边的亲信长随有因惊恐焦虑导致的失眠之症,便提前给他做好了几颗“灵丹妙药”。
黄太师一看果真是“神丹”,便主动向刘元宗讨要了几颗自己服用。服了两日,果然丹田生暖,神清气爽,惊喜之下不免思量着那个“太白真人”是假神仙,眼下虽哄了圣上信任,但早晚会有露馅的一天。而若将这真神仙奉在圣上跟前,或许荣华富贵才更久长,当然,前提是这“刘神仙”要为他所用。
但黄太师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已然传到了内宫之中。就在阿恒与刘元宗进府的当天夜里,圣上跟前的姚大太监就亲自前来传达旨意,要黄太师送“刘神仙”及其仙童进宫。
黄太师在还没有拉拢他们为己所用之前,如何敢送进宫,只谎称如今这二人只是传言神异,却还不知底细,当要留在府内观察试探一番,若当真是真神,必会第一时间送至圣上跟前。
他这话倒也有理,毕竟因“太白真人”及其“同门师兄弟”们的派头,比前朝高官重臣都要威风,要投圣上所好的“道士”们如过江之鲤,过滤筛选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
姚大太监又得了黄太师一笔不菲的赠送之后,自然将此事在圣上跟前说的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于是阿恒和刘元宗便暂时留在了太师府中,接受考察。
为了拉拢他们,黄太师每日像对待祖宗一样供着他们,吃的是玉粒金莼,饮的是琼浆玉液,盖得是锦绣罗衾,出则前呼后拥,入则仆从如云。
于是在一个适当的明知有眼线的时候,刘元宗便故意与阿恒“倾诉”,希望能保住这荣华富贵,再也不回到过去四处游方、风餐露宿的日子。
如此,黄太师终于喜获功成,破天荒的夜间来敲门,要与他二人畅谈一番,如何在圣前获得宠信,才能保他们一世富贵荣华。
但是眼下李亘真身未归,刘元宗情急之下,并没有猜到他的来意,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打算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刘元宗整理好了道袍,将手中拂尘一甩,前去把门打开了。
平时这个时间,因刘神仙要修习仙法,淬炼仙丹,所以除了自己的小道童之外,是不允许身边乃至屋阁四周有外人的。
黄太师的人窥探了几次之后,果然发现他与小道童不是在念经就是在画符咒,要么就是炮制药材,便也就信了。而此时黄太师只带了贴身的亲随前来,一见刘元宗便毕恭毕敬的道:“仙道,请恕深夜打扰,实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可方便否?”
刘元宗眼珠子一转,便装模作样道:“太师大驾光临,贫道本该奉迎,只是不巧今日修习仙术时遇到些疑难之处,便派遣徒儿往昆仑仙山求问太乙老祖去了,至今魂灵还未归来,贫道还需为徒儿护法,还望恕贫道无礼,暂不能接待太师,还请自便。”说罢又一甩拂尘,径直往阿恒身边盘腿座下,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但是他却没有关闭房门,也没有下逐客令,又让自便,黄太师和亲随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蹑手蹑脚的踏过门槛,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离着刘元宗远远的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