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埋伏的只有这些,却不想马车刚至谷外,前后方竟然又出现两众蒙面人!
那些人来势汹汹,一个个眼中充斥着凌厉的杀气,身上血腥味混着枯叶和尘土气息惊散了四周啼鸣的林鸟。
几块碎石从山崖滚落,蒙面人似是听见号令一般目露凶光闪身袭来!
我钻出马车想帮忙,赶车护卫却把缰绳递给了我,而后翻身踏上车顶与打算偷袭的敌人厮杀起来,顿时周围一片刀光剑影。只见一道刺眼的光闪过眼底,紧接着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从我耳旁呼啸掠过,我牵着缰绳不便闪避,只得空出一只手抽出随身短刃将其挡下,还未来及反应,却听一声哀嚎,那蒙面人胸前溢出鲜血摔下了马车去。
“不要分心”,归镜在我身侧沉着声音说一句。
得了他这句话,我把心思收回急忙加快马车速度。可马车远不如直接策马前行要来的轻巧,徽心又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我瞧了一眼两侧袭来的蒙面人,只得挥鞭加速躲避。
两人被挡下的瞬间,另一蒙面人又不知从何处闪身至车上拎起短刃就朝我刺来。归镜见状一个侧身从马背飞至那人眼前扼住喉咙将其扔了出去。可是好巧不巧,这时马车偏偏磕到了一块从山崖滚落的碎石上,我手中缰绳一个没拽稳脱手飞了出去。
也不知怎的,偏偏这个时候徽心正从车里钻出来,马车侧翻时她也踉踉跄跄跟着摔了出去!
眼看她跌落的时候后脑不偏不倚对上一块尖锐的碎石,我心下一惊,她可不能死!她若死了我的任务就失败了!我可不想再领五百年的罚!!
想到这儿,我心中一急,眼看又拽不回来了,于是竟也顾不得多想就跟着她往下跳下去趁势用自己的手去护住她的头。
归镜见状眉间一颦,俯身伸手想抓住我,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摔到碎石上那一瞬间,我瞧见他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惊慌,而后的事就记不清了,只记得手上剧痛无比,等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驿馆的床上。
恍然之中,我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坐在床边喊我喝什么?也不知怎的,竟下意识说了句:“师兄别喂了,真的吃不下了……”。说着说着突然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原来是归镜在喂我喝药,此时却已停了手中动作,正面色阴沉冷冷瞧着我。
我第一次瞧见他这模样,心底难免有些发怵,却也顾不及害怕,只急忙问:“徽心呢?她怎么样了?”
闻言,他冷哼一声把汤药放回桌上,说:“有你舍命相救,自然无恙。”
听到她安好,我长舒一口气,而后准备起身去倒盏茶吃,却不想手心一痛,这才察觉自己手上缠了厚厚的白纱。原来摔下马车时他眼看已经抓不住我了,情急之下只得放出一枚暗器提前将我手底下那尖石打散。虽说还是磕出了一道口子,但好歹我的手是保住了。
听见我吃痛皱眉,他也眉间一颦。我调侃道:“庄主话里有话,可不怕伤了我这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心?”
他漠然:“徽心与你什么关系,竟值得你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救她?”
听见这话,我想了想,天机不可泄露,总不能真的告诉他真相,于是又只得信口胡诌,说自己瞧着徽心合眼缘,故而瞧见她遇险时没来得及多想就下意识护她去了。
这话他显然是不信的。我为转移话题,急忙道:“睡了这半日嗓子都快生烟了,劳烦庄主为我倒些水解解渴?”
他虽沉着面色,却还是起身斟满茶水送至我手中。我愣了一愣,没想到在天上时清清冷冷甚少与人往来的椋溟帝君竟是如此温润的性子。
等我慢慢悠悠抿完茶,他问:“你方才喊的师兄是谁?”
“一个……同门故人罢了”,我答。
他又问:“梦里尚且不忘,你很挂念他?”
我想了想,说:“师兄他……已经不在了,如今许是连我都不认得罢了。”说完,我瞧了瞧眼前人,他仍是一副淡然模样,不知可曾听明白这句话。
他走后,我听见楼下传来异动,于是推门去看,正巧远处厢房内徽心也推门而出,四目相对之时,她眼中的敌意比先前少了许多。
瞧见我时,她先是一愣,而后折身回了屋子。
那一整日我都愁苦不已,眼看着她应当是对椋溟有意,可这许久了却始终不见动静。再说椋溟,他当初既能同意留下徽心,如今又特意带着她一同前往礼音宗赴宴,只这两点便与对待旁人不同,想必也是对徽心有意,可这一路又淡淡然,当真急死个人。
若靠这两人,我的任务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于是我心一横,想着明日须得去买一些人间话本子学一学了。
正想着,隔壁厢房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原以为是归镜,可又想起他方才似乎出门去了,于是留了个心眼,只暗暗往窗上戳个孔贼乎乎凑上眼睛去看,待看清那人身形时心中咯噔两下,这身形……瞧着似是十分眼熟。
“徽心!”
一声惊呼,我到卧房前一脚将门踹开。
那人正看着手里的什么盒子,等反应过来瞧见我时瞬间眉头一皱。
拉扯数回合之后,她似是不愿恋战,几次三番想夺窗而出。那窗外是一方池水,若让她寻得机会逃走,再想找到可就难了。
她见我穷追不舍,情急之下竟转身放出一枚暗器来。
“果然是你”,我冷嗤一声,那枚暗器瞄准的不是我的要害,我倒莫名感动不少,更是趁机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果然是徽心!
方才她只想脱身,如今被看见真容之后忽的眼底一冷,顿时就对我起了杀心。
之后又是数个回合的打斗,我挡下她杀意的同时抬掌将她手中的毒刃打落出去,而后也不再恋战,只抬手将她扼住重重抵在墙上,问:“为何在椋溟房中?!”
她挣脱未果,有些诧异且警惕似的看着我,疑惑道:“椋溟?”
“南门归镜”,我冷声补充:“你在他房中作甚?在找什么?背后主使是谁?”
谁知她冷笑一声:“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话音方落,我瞧见她唇间微动,于是向她喉咙推了一掌,她跌落在地上,口中登时吐出一粒毒丸来。
我冷声:“什么样的主子竟值得你宁可自尽也不肯交代其身份?”
她不回答,只漠然拭去嘴角血迹。
我颦眉问:“莫非这几日你对南门归镜那深情款款的模样都是在做戏?”
闻言,她神色一暗,却还是不说话。
“呵,亏的我还在苦恼要怎么撮合你二人,原来是多管闲事了。”说这话时我是真的恼,月老那红线怕是用豆腐搓的,忒不靠谱!
不料听见这话时她面色一惊,问:“为何要撮合我与庄主?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懒得多言,只说:“自有我的原因,你只需告诉我,你是真的对他有情,还是单单逢场作戏?还有,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闻言,她沉下面容,那一声轻叹里皆是苦涩,呢喃道:“礼音宗……我接了礼音宗的刺杀令,这几日跟着庄主就是为了寻得下手机会,此外……礼音宗想要他手中的临尽录。”
“临尽录?”我问:“就是传闻中得到它就能掌握无数人把柄命脉的那个名册?”
“是”,她答。
我又问:“既然如此,相处这许久时间你为何等到今日才动手?”要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找不到机会我是不信的。
闻言,她冷凝我片刻,只这一眼,我知晓她是假戏真做当真对椋溟动情了,故而才迟迟不舍得动手。
既是如此便好办。我道:“只凭三言两语让我如何信你?”
她的话说一半藏一半,显然也对我的身份有所顾虑。可思虑半晌之后,不知怎的,又肯告诉我了。说:“这刺杀令我本没有兴趣,无奈礼音宗趁我不备时派人偷袭并在我体内下了毒,我为保命不得不接下这任务。如今体内毒物尤存,你若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听见这话,我抬起她手腕把了把脉,确实剧毒入体。
“既是如此我便信你”,说罢,我悠悠然坐到一旁。“这毒我能替你解,前提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一件事,你当真诚心喜欢南门归镜?”
“……是”
“若没有这毒,你可否愿意与他成亲?”
“……”,听见这话,她冷冷瞧向我,答:“即便有这毒,我也不会害他。”
“好!”我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扔给她,说:“里面的药能暂时缓解你体内毒素蔓延,等事成之后我再给你能够彻底解毒的药。另外,这几日我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姻缘。而作为条件,你须保证不会再伤害南门归镜半分;还有,你的身份我暂时不会说出去,但倘若礼音宗再有动静,你须得第一时间告知我。这两个条件可能答应?”
她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只答:“可以”。
听见这话,我不禁释然一笑,现在只须把南门归镜搞定,姻缘之事自然水到渠成。如此一来,至少徽心这一世结束之前我依旧还能逍遥度日。
见我起身要离开,她在身后忽然幽幽问一句:“那时我从马车跌落……你为何救我?”
我恍然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默然转身离开。岂料一踏出屋子却瞧见归镜竟然回来了!于是只得急忙回身示意徽心寻个地方藏身。
“别跳水!”
“床底下!床底下!”
眼看他越走越近,我二人手忙脚乱。听见我的话,她放弃跳水念头俯身往那床底一看,发现下边竟然是实心的藏不了人!于是又往屏风后面钻,可转念一想,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房中有人。
当下还不是暴露她身份的时机,眼看实在没地方躲了,我只得一脚踏出屋子挡住归镜。
他见我从卧房走出,便问一句:“怎的在我屋子里?”
我讪笑一声,心虚道:“那个……就是天色已晚,看你不在屋中,故而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闻言,他眉眼一冷,淡淡道:“还能丢了不成?”
眼看他又要进屋,我急忙抬手挡住,说:“我饿了!这里的厨娘手艺不合我胃口!”
听见这话,他轻叹一声:“原来是动这个心思。”说罢又道:“我今日无空,想吃什么就让节若派人出去买回来。”
话音方落,他又打算踏进卧房。我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了,只侧身继续挡在他身前,说:“也不是非常饿!其实……我是有个宝贝想让你看!你随我去屋子一趟!”
见我纠缠不休,一旁节若眉头一皱,随即恶狠狠剜了我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归镜出口打断。
他漠然道:“你先下去。”
“可是主子您……!”
“下去。”
无奈,节若只得不情不愿转身离开。
百般纠缠之下,归镜终于被我拽入自己的卧房中。等再回首时,眼看徽心已寻得机会闪身离开,我不禁长舒一口气。
他见我如此,问:“什么宝贝值得你夜半时分闯进卧房也要把我拽来?”说话间,他侧目时无意中瞥见两个厢房墙木窗纸上的孔,于是皱眉又问一句:“你竟还有偷窥的癖好?”
他说这话时我正翻箱倒柜,却怎么都找不出个能当作宝贝糊弄他的东西,便调侃一句:“庄主身姿伟岸,让我瞧一瞧饱饱眼福又怎的?”怎知我话音未落却忽然听身后传来异动,待回身一看,竟瞧见他虚弱似的跌坐至椅上。
“你怎么了?!”
看他面色不对,我急忙走近抬手为他把脉,发现他竟然也中了毒!!
“身子不适就直说啊傻子!”
难怪方才节若会那么紧张!我一刻不敢耽搁急忙将他扶到了一旁的床上,随即又立刻寻来笔墨写下可以解毒的方子出门交给节若让他抓药去。
回屋之后,我面色深沉,南门归镜自己倒是十分淡然,只悠悠然躺倒在床,还不忘问一句:“你说的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