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是良久的沉默,楚言避开拜伦的视线,默默看着油灯中闪灭跳跃的火焰。
“医生的操守让我保守病人的隐私,所以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依旧是拜伦率先开口打破了死寂,“没其他事就跟我离开吧,问诊费一枚银币。”
“等等。”
楚言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随后用力握拳。
拜伦狐疑的看向了同一位置,肌肉匀称,线条分明,血管清晰。
别的?没了。
“我知道你的右臂很强壮,但我之前检查时就已经欣赏过了。”拜伦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楚言自己也是一脸不解,印记呢?那清晰立体的印记呢?
楚言以为是用的力气不够,右手拼命的攥在一起,但那玄奥复杂的印记始终没有再次出现。
拜伦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楚言一急之下就准备口述印记的事。
然而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的堵住,楚言尝试几次却都说不出口,喉咙中只能发出奇怪的音节。
这件事似乎变成了禁忌的秘密,被封印在他的身体之中不容任何人窥探。
楚言放弃了,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胳膊。不让说就不让说吧,弄不死我就行,大不了我烂在肚子里。
拜伦见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再等待,脱下自己的医生外套换上了便装方便跑路。
楚言也从病床上起身,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将一枚银币郑重的放在了桌上。
拜伦穿好衣服后按照特别的韵律敲击着墙壁,几秒后一块毫不起眼的黑色地板裂开,露出了里面的盒子。
随后他从盒子中挑出一张卡片,丢给楚言。
楚言接住卡片,入手冰凉,带着磨砂的质感。上面刻着两个眼睛般的标记和一串地址。
“如果你还有其他问题,就去找这里的人。 记住一定要遵守他们的规矩。”
“要是有人问你卡片是怎么来的,就说是‘瘟疫’介绍的。”
楚言没有谢绝,将卡片收好后说了句谢谢。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你一个医生代号叫瘟疫?”
随后二人沿着密道一同离开。只是在密道口拜伦让楚言先行离开自己则会等几分钟再走。
以免被其他人看到二人同时出来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敏感时期,谨慎行事。
楚言再度见到骄阳时已经换了一种心情,虽然依旧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暖暖的阳光驱走了前几天的萧萧寒意,楚言方才意识到今天真的是秋雨季中难得的好天气。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跑过他的身边,口中不断的吆喝着:“重大新闻重大新闻!北城日报为您带来最详细的今日报导!”
楚言停下了脚步,叫住已经从他身边擦过的女孩,“报纸怎么卖,来一份。”
心结解开后楚言的大脑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光,他必须在不断更新的外界环境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向。
适应,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能孤身一人活到现在的资本。
“一枚铜币先生。”女孩转过头来甜甜一笑,朴素如清水般的脸庞带着孩子独有的稚嫩和天真,也是这乱世中为数不多的单纯。
等她再大几岁,就得学会戴上厚重的假面,融入这个危险的世界。
“先生?”女孩看着楚言呆住的样子不禁提醒了一下。
“哦哦,给你,谢谢你。”楚言拿起一份女孩怀中的报纸,在她的手心放下了五枚铜币,“最近可能不太安定,不要乱跑,多余的钱就拿去买糖果吧。”
看着女孩发自内心的喜悦,楚言同样莞尔一笑。恍惚间他看到了还是男孩时同样在卖报纸的自己。
只是并没有人给予他一丝怜悯或善良,当他冒着大雨抱着一份都没有卖掉的报纸回去时,报纸已经被雨水浸泡的糊成一团。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失去了晚饭,也理所当然的挨了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楚言只觉自己的心沉在了谷底,浓重的苦涩翻涌上来。
女孩朝着楚言远去的背影深鞠一躬,这多余的四枚铜币足够她的家庭节约着用上几日。
“可是,先生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呢?”女孩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楚言抛掉脑中的杂念,翻开报纸,边走边看。
映入眼帘的就是用红色油墨印刷的几个醒目大字——神圣教廷北城区分廷主教遇难!
楚言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以神圣教廷的做派只怕一场腥风血雨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他接着往下看去,之后是事件的时间地点和详细报道。虽然没有图片,但这些血淋淋的文字足以让楚言脑补出现场的惨烈。
再往下就是些会议相关的东西,包括新推出的和修改后的条例。
楚言一条一条的看下去,神色也越来越严峻,连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本就艰难的生存如今变得更加残酷。
活着,两个简单的字重如千钧。
楚言不断的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其他方面对他来说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荒区强制任务的增加对他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像他这样孤身一人的猎人,大多数的强制任务都会选上他。毕竟他孤家寡人,死在荒区也就死了,没人会帮他讨要说法。
而那八条编织者长腿又太过显眼,一时半会出不了手,指不定上官家的探子就在暗中看着呢。
“难啊。”楚言苦笑一声,仰天长叹。本以为这次出完任务回来能一步登天,结果问题一个没解决反而又多了一大堆。
好在楚言的抗压能力够强,在苟活这一行他经验相当丰富,还真被他找到了目前最好的办法。
天塌了要砸在自己头上了怎么办?
简单,找个个高的顶着呗。大树背后好乘凉啊!
“不出意外我的右臂现在应该有着中级狩猎者的实力,找个机会展示一波说不定能得到一些势力的青睐。”楚言暗自琢磨着。
“找个宽松一点的组织,先把孤家寡人这个名头取掉,等风头过去再退出!”楚言下定了决心。
虽然他是个崇尚完全自由的人,以前有人看中他的头脑来招募他都被他全部回绝。
用楚言的话来说就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无奈如今势比人强,为了小命不得不低头啊。
如果现在再问他,他也有另一句话: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