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人人都说安国侯府要飞黄腾达了。
安国侯幼子安恒,小小年纪就考取了秀才功名,极得陛下喜爱,今年春节时就留他在宫中养病,之后也频频召见入宫。
安小公子得到的第一件赏赐就是镶满珠宝的御用小金杯,盛宠可见一斑。
一时间,安国侯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春三月,聿国与昌国交界的北疆爆发了大规模冲突,皇帝震怒,派安国侯领兵二十万征讨聿国。
春四月,安国侯回信求援,朝廷继续调兵遣将,领军将军安弘几次请命领战,皆不得准许。
四月中,安国侯受伤颇重,边关告急,安国侯幼子入宫伴驾,安弘再请出征,帝允,另派援兵十万前往北疆。
安国侯府日渐门庭冷落。
安夫人憔悴了许多。
即使她一介妇人,也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陛下竟未备足粮草,前线打得捉襟见肘,朝廷还在后面不断施压。
她亲手将幼子送上了入宫的马车,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安夫人流下两行清泪,她朝着神像虔诚跪拜,只希望上天保佑,保佑丈夫儿子平安无恙,保佑一家人能重新团圆。
摇晃着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嬷嬷撩开车帘,安恒冲她点点头,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
御前公公弓身等着他,笑得满脸褶子:“小公子可算来了,老奴带您觐见陛下。”
安恒点点头:“劳烦公公带路。”
他被安置在了松鹤轩,这可不是普通侍从该有的待遇。
皇帝正端坐在正堂饮茶,见他来了,不复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些笑意:“恒儿来了,看看这里合不合心意。”
安恒恭敬叩首:“此处富丽堂皇,臣性情愚钝,身无功德,不敢受此圣恩。”
皇帝快步走近,轻柔地扶起了他,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日渐昳丽的面庞:“恒儿不必如此生分。”
安恒笑了,眼中却并无任何笑意。
皇帝逗留许久,还另派了个大公公安排他的起居。
除了这个大公公,还有个叫姓胡的嬷嬷和一个叫顺喜的小太监在安恒身边伺候,松鹤轩的食俸下人,全按贵嫔的标准配齐。
安恒大致了解了下松鹤轩的情况,就叫那些下人们退下做事了。
他揉了揉眉心,决定先去投喂主角。
有了定位之后,但凡进宫,安恒都会找机会给商星炎送吃的。
先要满足主角的生理需求,至少不能让小孩儿继续饿肚子了。
商星炎正躲在假山后啃饼子。
听说宫里来了新人,他准备吃完去打听下新人的住处。
新入宫的人都不太会管理,下人就容易偷懒,他也就容易偷到好东西——所谓的好东西大多都是吃的。
但他这次想拿点别的。送人。
安恒,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烂好心小少爷,总是时不时就能找到他给他塞吃的,他现在没那么饿了,但还是喜欢把手里的食物尽快吃完。
不然会被抢走的。
安恒找到商星炎时,他正蹲着埋头啃饼,像个藏匿在黑暗中的小老鼠。
“能咬得动吗?”
商星炎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也格外熟悉他的嗓音了,并未被吓到,模模糊糊回应道:“含一会儿···就能咬得动了。”
安恒无声地弯唇,从怀里摸出个竹筒:“配着奶吃。”
系统空间有储物功能,虽然装不下多少东西,但送个饭还是很方便的。
商星炎刚咽下最后一口饼,安恒就又塞过去一枚剥了壳的鸡蛋:“还有这个。”
“你怎么来了。”商星炎没有急着吃它,反而问起了安恒。
他其实有答案,无非是陛下召见。
可这次安恒没有回答。
商星炎皱起了眉,抬头看向安恒。
安恒无辜脸:“什么?要凉了,你先吃蛋。”
商星炎大部分时候是很听话的,他站了起来,两口就吃完了鸡蛋,又咕嘟咕嘟喝完了奶,将竹筒倒过来,示意自己喝得很干净。
小少爷喜欢他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安恒果然笑起来,收好竹筒:“真不错。”他伸手在商星炎头顶比划了下:“又长高了呀。”
见他开心,商星炎心中欢喜,也没有忘记问安恒:“这次是为什么进宫?”
安恒错开视线,用指尖挠了挠脸颊:“呃,说来话长。”
“那长话短说。”商星炎的语气斩钉截铁。
这小子还挺有气势。
安恒斜他一眼,故作轻松道:“以后你都可以到松鹤轩找我。”
一瞬间,商星炎忘记了呼吸。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
后宫众人表面光鲜,暗地里的肮脏腌臜不比外面少,商星炎早熟得厉害,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安恒身份的转变。
他先是震惊,接着便是愤怒,不知怎么,还感到了浓浓的委屈:“你怎么敢?!”
安恒看他眼圈都红了,一时手足无措,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发:“你别哭啊,我也没有办法···”
商星炎狠狠打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跑。
安恒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
入宫也并非全是坏事,比如现在,即使主角跟他怄气,他也不用太担心的商星炎的安危。
当晚,皇帝摆驾松鹤轩。
系统触发宿主保护程序,皇帝沉入了它精心编织的美梦中。
但这个程序过于消耗精神力。
次日一早,安恒倦怠地半躺在床榻上,脸上几乎是毫无血色。
皇帝对他更为怜爱,他人虽走了,赏赐和补品却如流水般送入松鹤轩。
秦太医奉命来给陛下的新宠看病,他在宫中见过不少大场面,但路过堆满院子的赏赐时也不免咂舌。
他感慨着新小主得宠,跨进门槛便低头行礼。
大公公代主子请他起身,秦太医便抬起了头,一眼望去,手中的药箱应声砸到了地上。
竟是安恒?!
刹那间,秦太医想起了宫宴时的种种蹊跷,他明白了!可太晚了!
安恒半睁开眼,试图撑起身体,但是失败了,只好歉疚道:“劳烦您了,秦太医。”
他的虚弱又沙哑的嗓音,秦太医心如乱麻,他不敢去看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搭脉的手前所未有地颤抖起来。
秦太医深吸几口气,努力稳住声线:“小···公子,昨晚···可有仔细清洁身体?”
安恒刚刚开口,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激烈地咳嗽起来。
秦太医顿时慌了神,只能先给安恒扎了针,又顾不得擦汗,赶紧摸了摸脉,先写了个应急的方子来。
等宫女端了汤药上来,秦太医才敢给安恒拔针。拔针时有些穴位会有酸涩的痛感,安恒微微蹙眉,秦太医看得心疼。下手又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