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兴十六年十一月三十日。
裕京,紫禁城,泰和大殿,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分列两列。
左边站列为首的自然是左丞司洪延贯,亦是汉鼎帝国权务核心枢密司第一宰执司长。
洪延贯神态自若,他身着正一品绯红色锦绣官袍,官袍上绣超凡脱俗、飘逸雅致的仙鹤华铭。
右边站列为首的自然是右丞司景玖照,亦是汉鼎帝国五大定边军区以及勋禄司的总责人。
景玖照似在微闭双目养神,他身着正一品绯红色官袍,官袍上绣高视阔步、威风凛凛的金猊雄风。
汉鼎帝国权力第一人康泓彰,端坐于中央,目视王权宝座之下的一群人,如看蚂蚁、蚂蟥、蟑螂。
整个泰和大殿,所有人,都在肃穆之下的沉默至极。
圣上康泓彰此刻闪着凤目龙睛,一一从头观看在班站列的文武朝臣。
虽然早朝的时间一点点流逝,但康泓彰并没有听到他要的答案,心中压抑了三天的怒火,逐渐在脸庞上显现,颇为不满。
康泓彰早先传旨,点提众人商论设置郡一级军控司之事,本以为会有大臣支持,不料已经朝议了三天,除了沉默就是反对之声。
反对的大臣明显是占了大多数的。
康泓彰虽然可以一意孤行,强制颁布法令推行,但郡一级军控司牵连众多,处置不当,设法不当,确实不能起到减轻帝国负担的作用,反而会成为硌脚的石头。
康泓彰精力也是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也知集齐众人才智,查缺补漏,完善措施。
但现在满朝文武百官明显就是不支持之态,从何谈起?
康泓彰清楚郡级军控司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但如今要解决西域都护府之外虏侵犯之患,确实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康泓彰必须争取百官,需要这些帝国的英才去牵好驾车的缰绳,使之缰绳有效地束缚马匹之前,必须有一条顺手的缰绳。
康泓彰深知这些现在的缩头乌龟,平日里能言会道、弹劾千章之文洋洋洒洒,百官之势的反噬,虽然不值得一提,但康泓彰需要认同者。
康泓彰压制着双眼的怒火,看向一个个关键时刻就会装为榆木脑袋的人精。
陛下,臣不赞成设置郡级军控司。”正二品官职的大礼司陈彦辰跪拜,再搏良官美名,老调长谈:“从长远的经验来看,陛下可不能忘记那千年之前分崩离析的大蔚帝国呀。一旦这军权于外放给郡级地方自理,日后各方地域做大,不服管教,省、道、府也无力掌控,那就是汉鼎帝国创立前的诸侯割据成的八百年战祸!”
正二品上计司的大计司薛一清跪拜附议,面视康泓彰,声正字腔:“省、道、府三级军控地域行政制度已是成熟,自康武宗最后一次军制已成后,已在国内实行了一百七十年之久,省--道--府,军控三级地域制,配合默契,且已深入人心,早已成为帝国有效的军政管理措施。再者皇权难以下县,若设置郡级军控司,郡级之下的县域必然布置屯军之处,间接的也将县级军权扩大,掌控兵权的话语权坐大,一恐不利于省、道军控司管辖,二来只会增加地方赋税增收,对百姓百害无益哩。”
康泓彰目视两位汉鼎重臣,不管他们平日政务是否夹带私心,但这讳言实属忠言不假。
正二品大农司卢格连此刻也在跪拜,老声谏言:“汉鼎历代君主,康太宗、太祖历经三十年收异姓王的权利于皇座之上!改制改制,是保圣上天下。即便是百年前的康武宗打赢了外虏蛮寿,尽收净绗道、密藏道六千里之地,也依旧未让那些有功之臣、大将拥兵于地方郡府!倘若放宽郡府也能擅自募兵,很容易形成对裕京的权威挑战!”
康泓彰见状,不得不压制内心郁闷,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能过于偷闲,虽有生杀大权,但总不能把反对他的人都杀了吧,面无表情道:“平身吧!”
就在一片僵硬的肃穆氛围下,泰和大殿的靠近进门的左处,也就是倒数第一排,翰林司的少侍郎卓毕成出列。
这卓毕成恭恭敬敬向前行二十五步,他走得四平八稳,且脸俊身长,身着一身白鹇青袍,一身儒气,给人一股和煦之风的妙感。
卓毕成跪拜启奏:“陛下,微臣卓毕成有言直奏。”
泰和大殿内的一众大员一看,心里纳闷,这朝堂之上,岂是你这小小的从五品小侍郎就可大放厥词的场所,内心不由得暗骂以及讽刺,眼神尽是不屑的鄙夷。
有聪慧者暗呼不妙,这圣上心情本就不悦,这从五品少侍郎此刻启奏,无非就成了折杀众人决心的拍门砖头。
圣上康泓彰见这来人身着五品青袍,胸前绣有白鹇的男子,内心哼了一声,暗想在这大殿之上,一品、二品大官反对朕的郡级军控司设立就罢了,现在就连你这小小的五品也敢呲喷。
“难道朕的胡须任何人皆可乱拔!”天子康泓彰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小小的侍郎稍有忤逆之意,亦可拿来杀威,灭了这帮不听话臣子的气焰。当下若不是顾及那些清流的御史司的奏折堆山,真想命令侍卫将此人问斩午朝门,以此敲山震虎。
翰林司从五品少侍郎卓毕成自然是感受到了圣上不满的目光,开门见山,却是不慌不忙,道:“陛下,各位大臣,下官才疏学浅,但有一言当讲之,从汉鼎帝国的社稷出发,微末之臣言,支持陛下提倡的郡级军控司设立!”
此言一出,百官喧哗。
圣上康泓彰眼睛由阴鸷转为明亮,忽尔一笑暗想此人倒是真会挑选雪中送炭之时,此事无论成与不成,这卓毕成已经厚着脸皮拍了朕的,至少证明是与自己站在一起的。
“卓毕成,谅你职务低微,不懂朝堂社稷之事,不要妄自揣摩圣上之明,不然以扰乱朝堂之罪仗责于你!”左丞长史杨亮凯随后大喝:“休得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