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昆仑溯思
书名:天绝遗波之乌猪过溪 作者:沦波惊鸿 本章字数:5772字 发布时间:2022-11-25

    昆仑仙境,与世隔绝,此地四周俱被结界覆盖,入口处连通昆仑人境,只是浓郁的灵气化作屏障,修为不足之人无法窥得此中关窍,然拥有天绝目者不在此行列。

    此地灵气之浓郁,已成一方世界。不同于凡间树种,一颗颗近百丈高的龙古木接连成片,将下方的一切都笼罩在树荫之中,这种遮天蔽日的景象举世罕见,使不禁人遥想上古时期之建木,同时亦感叹此间的无限生机。

    相传昆仑有三境,即昆仑天境、昆仑仙境、昆仑人境。昆仑人境位于人间神州西北方位,即万山之祖昆仑山,此地又有昆仑虚之称,古往今来皆被视作“龙脉之祖”,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对此俱心驰神往。

    再者,此地在修行人心目中亦备受推崇,自西汉起,有不少半仙之体的修行之人于此开宗立派,诸如琼华、天墉等如雨后春笋般门户林立,然明代之后灵气衰竭,因此这些门派皆未能流传于世。后世的昆仑派,虽是道家门派,却与前者毫无关联,仅为避世清修之所在。若要详述,那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书归正传,昆仑人境与昆仑仙境相联,而昆仑仙境又与昆仑天境相通,自久远前建木被毁,此地便成了凡人前往神界的必经之路。若能窥得此中关窍,或身为天冥人能看透事物本质,俱有缘能入这昆仑仙境。

    巍巍龙古木,庞然似建木,接天向云霄,唯感自身渺。由于灵气缘故,此地植被奇大无比,以龙古木为甚,山脉绵延几百里,此树种便蔓延几百里,无论远观或是近睹,俱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在昆仑仙境上空,星罗棋布着淡紫色的云朵,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且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它们不时还会释放紫色的闪电,若非此境灵气浓郁,且对雷元有一定衰减作用,想来将有泰半龙骨木毁于雷火,数目亦不会如此繁多。这云朵并非是真的云朵,乃是昆仑仙境中特有的仙兽,此兽名为“云罗”。

    云罗喜成群活动,此兽白日饮甘露,夜间品百果,不食半点荤腥。它们唯饮食与睡眠方落于龙古木,警惕心亦有之,身法也非寻常异兽可比拟,且令仙人们捉摸不透。然云罗软绵绵的身躯看似棉花,触感也是吹弹可破,因此手感极佳,深受神界仙女们喜欢。神界亦有部分仙女,因机缘巧合得云罗认主,如此便多了只软趴趴的“暖手宝”,别说有多么羡煞旁人了。

    不过,看似软萌的外表,却也是正义的化身。云罗通晓人语,有着和人类相当的智慧,还可幻化为仙童,为前往神界的凡人指路。它们拥戴正人君子,厌恶心术不正的小人、伪君子,且拥有通过气息辨别人心善恶的能力。若有心术不正者来到昆仑仙境,纵有机缘,云罗之雷也会将其化为飞灰。

    在昆仑仙境的深处,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映在一男一女身上,为这两个人镀上了金色的璀璨,赋予了他们画的美感。男人任由女子倚着,他静坐在一棵龙古木下,双目微闭,似乎在感悟着天与地的沧桑巨变。

    这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她倚在男人的胸膛,紧闭的双眼隐藏了她特有的魔力,可却难掩她绝美的面容。她并非是活人,冰之玉髓使她不腐不僵,同时使人察觉不到一丝死气,只觉眼前女子散发出一股病态之美。现下,她慵懒的倚着身旁的男人,那柔弱的身躯也显得更加迷人,只是她的容颜永久被定格在这一刻了。

    细观之下,但见她青丝披散至地面,既有视觉上的凌乱感,也有飘逸的美感。视线下移,可见腹部殷红一片,染得雪衣如枫,竟是被利器刺穿!她就以这种状态倚在男人的左肩,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男人身着紫色长袍,他青丝散肩,那双微闭着的眼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邃,英武之感也在不经意间流露。观之面目,一道竖长的柳叶状疤痕印在他的眉心,在他那英俊的面容上留下了一丝不可忽视瑕疵,这早已是属于他的印记了——这道疤痕伴随他已有四千年之久。

    这男人不是别人,他正是轩辕太清——昔日的神界两极仙君。

    四千年来,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斑白的鬓角揭示了他经历过许多风霜。他依旧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就如同他依旧喜欢怀中的女子。他心中的坚毅,似乎早已是一种极端,曾肩负两极仙君之名,今行事两极分化之举,他将为之事,亦是常人不能理解的。

    随后,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继而收回思绪,黯淡的紫色眸子深邃不见底,竟有无底洞般的阴寒。

    他近日疲惫,方才在龙古木下小憩片刻,梦到了四千年前自己与镜邪灵战斗的画面。对此他笑得无奈,多少辛酸随往事,化作青烟散人间。

 “若湄,我居然梦到四千年前的那场战斗......倘若那时我不擅自做主捉拿镜邪灵,可能不会是如今的结果吧?倘若当初诛邪之人是混沌大哥,诅咒也不会蔓延吧?倘若没有这万恶的诅咒,你应该会有幸福的生活吧?与我相识到现在,你可曾后悔呢?”

    太清自顾自地说着,心也在猛烈地悸动着,似乎每抽动一下,都会绘出一朵血莲。他深知怀中的女子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了,血莲如画,心海无涯。

 “若湄,还记得八百多年前,就是在这棵树下......当时我记忆全失,被九只大风围攻,生命危在旦夕,是你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你,可能我早已死了......八百多年了,我还是保护不了你,我曾自诩要保护神州,不过是自欺欺人。到头来,我还是没能给你幸福,这个世界没了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太清的声音颤抖着,正如他那颗悸动的心,由此可知其心境。而后,他深情地凝视着被自己称为“若湄”的女子,微低下头,轻吻女子的额头。仅仅一吻,却隐含着八百年的深爱。

 “若湄,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的愿望,要帮助族人们摆脱天绝诅咒。如今你的族人们已所剩无几,除了另开宗派的偏宗,其余之人几乎融入了人间,与天冥再无干系。而那些偏宗的,三百年里受人间贪欲影响,竟是使诅咒蔓延的速度越发的快了。也许当年混沌大哥那看似恐怖的想法是对的,现在想来,我觉得自己对他不义......终究我没有拿到完美的炎之玉髓,不但没能救你的性命,反而让你的身体成为容器被大荒之石利用,或许我根本不配保护你,或许这一切都是对我的报应吧......”

    太清双目暗淡,灵台间风起云涌,过往红尘如烟花,在灿烂的瞬间席卷了他的脑识:若湄那绝美的笑容,犹如海市蜃楼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不断回放,令他挥之不去。

    他强迫着自己不去自责,强大的精神力使他脱离了思念的海洋,可却使他陷入了另一片泥沼。

 “多数人类的贪欲永无止境,他们永远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人类已经和四千年前不一样了,他们胆小、自私、狭隘,做错了事情死不悔改,他们无药可救,他们不值得救赎!金钱、权力、名望,上层社会的人勾心斗角竟只是为了这种虚无的东西,哪怕违背良心也在所不惜;坑、蒙、拐、骗、偷,下层社会的人为了活下去无所不为,即使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多数的人类已经变质了,他们死不足惜!天绝诅咒,依附恶念侵染天地灵脉,若人心澄澈,诅咒也不会扩散得如此迅速,如果不是这样,炎之玉髓也不会被腐蚀......大荒之石也不会有自己的意识,更不会害得你受之利用!人类每做一件亏心事,大荒之石便会凝聚一丝邪气,如此日积月累......石中竟孕育出了邪影,此物尚未临世,便已非我能对付的了,这足以说明人性本恶!诛邪诛源,何况人类早已不是我为赎罪而要守护的生灵了,我当年的赎罪......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四千年的守护他们不配!”

    太清咆哮着,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隐隐流露出一股阴冷的肃杀。在若湄彻底死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将自己的生命视若浮云,可以说他心如死灰无恋苍生。他应该是疯掉了。

 “人类......若湄,我居然忘了你也是人类。看来我的间歇性遗忘症仍不能根除......自四千年前脑部被镜片所伤,我的记忆力就不比从前,什么我都会间隔忘记,可我从未忘记过你!混沌大哥能够以混沌真气为我压制天绝诅咒的侵蚀,却无法为我取出镜片;医仙华佗能够为我取出镜片,但却不能彻底根除我的病症。好在镜片被拿出后,若湄,谢谢找到华佗治疗我的脑部顽疾,让我记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感谢一路有你相伴!”

    太清声音柔和,紫眸中依然没有光亮,只是此前那股阴寒的气息已荡然无存了。盛开的血莲花,只为挚爱之人。

 “可能是我大限将至吧?近日旧病复发,并有所加重,遗忘的频率在逐渐提高。我虽一直记得你,可却忘了你是人类,居然还忘了我已在人界早已设下的结界。”

    太清微微一笑,黯淡的眸子里闪现出一道异彩,如紫宝石一般,但却转瞬即逝。

“‘六道绝灵界·人囚’。这是我自创的结界,它有六个分支,每个分支都有绝佳的防御能力,想来你还没见识过呢!我在人间设下了七十二道结界,结界所覆盖的区域不会被‘芒角’天劫波及。结界内的人,几乎都是达到我认可标准的人。待天劫来临之际,人间便会被肃清,我亦会死在这天劫中,陪你灰飞烟灭。若湄......待天劫过后,人间将不会存在天绝诅咒......大荒之石中的影子失了恶念供养,不久后也会随你我陪葬。”

    太清双目微闭,似乎在回顾过往沧桑,风轻拂他的青丝,却未使他感受一丝舒心。

 “最近这一百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能够令我欣赏的人才也不少,尤其是近几年,我认识了不少孩子。若湄,我还发现了一位你族的正宗,她也拥有和你一样的眼睛,这人叫白汐柔。你的族人们后来因意见不合,分成了正宗与偏宗两派,如今正宗人丁凋零,已被她解散了。除了你的族人,我还结识了一位侠客,他叫罗燕山,是一位人界将军的后人,前身也是天上神祇,竟还成了我的结拜兄弟,只可惜我们的路不同,注定不能并肩,实不愿与之兵戎相向。”

    太清抚摸着若湄的青丝,继续道:“燕山倒和百年前封印混沌大哥的长空很像,我想长空若知道我如今引芒角灭世,一定会与我决裂。不过长空深信于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引异星毁灭人间,再说他分身不得。创世之前,必定是一场灭世!”

    话甫落,太清右手被金黄色的神息笼罩,神息遂化作一股暖流,温柔地涌到若湄的小腹上,继而将血污抹淡。在太清的心中,若湄永远是最完美的女子。

 “若湄,我还认识了两位五行宗的道人,可我之前一时不冷静,可能已使叫冥阳的那人失去了性命。他是‘十二’的后人,悟性更是青出于蓝,总体上值得我认可,可大道之前,牺牲在所难免!另一位道人叫冥罡,是他的师弟,这人是个活宝,待人真诚没什么心眼,虽资质平平,但这个贫嘴的家伙倒真真是有趣的人!此外,冥阳那故去的小弟郎衍也可以,拥有冷静的头脑,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只得让‘三’送他一程。还有公输家的后人,公输慧,这孩子......怎么说呢......因郎衍之死悲痛欲绝,与整个公输族同往魔域,至于是何种结局,犹未可知!”

    太清顿了顿,又道:“若湄,我因为你不冷静了,居然伤了义妹!云梦天那小狐狸居然为了冥阳挡下了我的‘四灵破魔镇·雷诛’,纵使她拥有千年妖力,但恐怕也......难以幸免。我不明白,明明是站在我这边的,为何关键时刻偏要与我作对?活着不好吗?”

    待太清收了神息,若湄仍是白衣胜雪,斑驳血迹随之不见。再睁眼,竟是仰望上空,唯见罗棋布着淡紫色的云罗,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它们正向远方飘荡而去。太清吐息纳气间,便已知有人窥得昆仑仙境的入口,同时亦心知来者身份,思绪流转间眸子中闪现出宝石般的异彩......

    昆仑仙境的边缘,随着几道身影的踏入,稀松的云霄蘑高赫然入眼。这云霄蘑,非是高耸入云,而是因其伞盖似云而得名,虽与龙古木相比有已显渺小,可三四丈的高度在常人眼中已算得上庞然大物了。

    远处,遮天蔽日的龙古木映入视线,此树种环山绵延百里,与入口处的云霄蘑相得益彰,竟是自称一道瑰丽风景。此方世界与人间不同,亦为来者描绘出一副景色绚丽的异界风景图。

    与此同时,三男一女共四人,正风驰电掣地向太清所在之处穿梭着,只为一阻轩辕太清灭世之行。不久前,他们方由人界的昆仑人境进入此地,现下有感此境灵气之浓郁,一时间竟有些内息不畅。浓郁的灵气无形中压制了他们的修为,使之无法发挥自身的全部实力,这也正是其中那两名道派之人不得施展腾云御剑之法的原因。纵使功体受制,可这四人全然无惧,更是不会就此退缩。

    以上之人,轩辕太清俱有提及,其中领头之人着一身银色锁子甲,姓罗名燕山。观之神色,但见此人一脸凝重,其势急中带稳,手中“明灭枪”低鸣不止,似乎在宣泄内心强烈的愤懑心绪。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深信的义兄一夕之间成了活了四千多年的上仙,更不愿相信这活了四千多年的上仙欲摧毁整个人间!纵是事实,他亦要问个清楚!如今他洗髓经已然大成,除了本身的罗家枪炉火纯青,更是有幸修得游龙枪憾龙枪至化境,且悟得专破结界的枪法“沦波惊鸿”,还觉醒了前世的神仙之体。饶是如此,修为与轩辕老怪相比仍是云泥之别。

    白衣女子紧随其后,白色纱衫如梦如幻,有感伊人清雅如仙,此人正是白汐柔。汐柔的眸子绝美,此刻眸中紫色六芒星正在飞速底运转,隔世的魔力早已蓄势待发了!若非汐柔之故,燕山一行人搜寻轩辕太清行迹将难如登天!如今的汐柔,得高人传授心法,弥补了天冥族人的身体缺陷,故能完全驾驭天绝尊目,三大禁法幻术她已然运使纯熟,显然实力可观。

    再观那两名道人,亦跟在其后,一人身着墨绿长袍,一副心如死灰之态,这人正是“冥阳”道人。心如刀割的痛此生他不曾体会,云梦天之死令他如疯如魔,曾受之恩惠,然不愿与妖为伴,却不曾想她竟会为自己挡下那至极的一击;也不曾知她竟会把自己视作超乎性命之人;更不曾料她竟以命换命也要将自己救回。对于云梦天,他始终是亏欠的,直至对方身影烟消云散,他方忆起前世之记忆:曾为大妖累功德,今生方有真道缘。奈何曲折终难辨,不识红颜憾人间!此刻,他抱必死之心,只为复仇而来!

    至于另一人,道号“冥罡”,此时一张马脸上眉头紧锁,此种严肃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并不常见。心知大战在即,如今他好似换了个人,全然不复平日插科打诨之举。此刻,绷紧的神经促使他向右手长剑上又增了一分力,使得破风之声响在耳际,提醒他时时刻刻要做好战斗准备。

    这二位道人,冥罡侧重剑术与符术,虽已达一定境界,然资质平平,故五行术法算不得精通。其师兄冥阳修为远在其上,主修五行术法,尤以火系术法见长,自创成名之术“昼火焚炎”更是有一夫当关之能,可见原本在道术上的造诣便以炉火纯青。如今,因云梦天的陨落觉醒了前世之力,修为亦开始不断攀升,只是在此境受到灵气压制,故延长了修为复苏的时间。一旦承接前世修为,他便可催动银色火焰“净世天火”了,此天火为与暗炎幽狱中的黑火截然对立,亦是能焚尽一切之异火。世间万物,俱是相对。黑火银焰,孰强孰弱,端看施术人修为。

    四人纵修为高深,只是仍不足以撼动轩辕老怪,若非他以修为引动芒角星之故,与之交锋四人不得自保。

    在昆仑仙境,午后的阳光竟显得如此温柔,一点也没有大战前夕之意。燕山银色的锁子甲被阳光映得发亮,全身亦被映成了金黄色,在金色光辉的映衬下,他化作了正义的天神,遂与其余三人没入遮天蔽日的树海中,只为一阻轩辕太清灭世!与此同时,燕山脑中往事翻覆,过往种种也随之一一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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