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玲直直地盯着沈爱花,眼睛中竟已露出哀求之色。
沈爱花面无表情,淡淡道:“虎大夫若收到了这封信,会怎么样呢?”
“当然就不会再给柳长春配药,像他那种怪物,患上了那种脏病,就像是一口放在火上煎的锅,若锅中没了水,又会怎么样?”
沈爱花道:“锅会被烧破。”
“不错!等到锅破之时,所有被他煎熬的人就都可以解脱了!”
郭玲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沈爱花。
“沈公子,只要你肯帮我送出这封信,我也一定会帮你们的!我会帮你和舒云尽快离开这里,到时你不仅救了舒云姐妹,也救了我,救了山上所有被柳长春迫害的人。无论如何,沈公子,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忽然站起来,身子一矮,竟又跪了下去。
还没等跪倒,沈爱花已伸手将她搀住。
——曾经一个姑娘在自己面前除去全身衣物,现在又一个女人不惜跪地相求,这究竟是荣幸还是罪孽?
郭玲抬起头,痴痴地看着沈爱花。
沈爱花只想将她拉起来,她却又跪下了几分,“沈公子,你答应我了么?只要你肯答应,我立刻站起来!”
沈爱花皱眉道:“夫人何必一定要我去?”
“因为这里都是他的人,我又没办法自己去,柳长春也绝不许我下山,就算我能偷偷溜出去,他也一定会把我捉回来,到时只会更糟。”
“请别人去也不行?”
“不行!除了沈公子,我再也没有信任的人,我知道公子既然肯帮舒云,也必定不会出卖我的。”
“院子里为夫人放哨的那人难道也不行?”
刚才院中那突然一声咳嗽,当然是有人为郭玲放哨,发出的一种警报声。
郭玲道连连摇头:“不行!他虽然对我很忠诚,可是也不会武功,而且他若不在山上,柳长春也一定会怀疑,所以……我只有求公子你帮我!”
沈爱花再也说不出话了,只能苦笑……
人是不能随随便便哭的,但是却可以笑,只是有的笑容简直比眼泪还苦涩。
“公子你答应我了?!”
郭玲目中露出兴奋之色,“谢谢!谢谢沈公子!”
她立刻站起来,又流出了眼泪,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我这就去找柳长春回话,回来告诉你虎大夫的下落。公子请放心,最多只需两天,我保证到时一定有办法让你和舒云下山!”
……
黄昏。
沈爱花和舒云共牵着一条红绸,并肩走进门来。
烛光映着舒云的大红盖头,使得整间屋子都充满了吉庆和喜气。
柳长春和郭玲坐在主婚人的位置上,神情庄重。
一对新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新娘子就被姑娘们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新郎官却还不能进去,因为按规矩,这时他该在外面陪亲朋好友们多喝几杯喜酒。
不过山上并没有亲朋好友,因为这场婚事本就是堡主夫人强烈建议、匆忙举行的。
柳长春豪气大发,又端着海碗豪饮不停。
看着他威猛的外表,雄迈的气派、又想想郭玲先前说过的话,沈爱花只觉得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说得是不是就是柳长春这种人?
端起海碗一饮而尽,柳长春忽然又想起一个女人。
那天晚上他败给了一个女人,今天他忽然又很想赌,因为他不信这次连新姑爷也喝不过。
他本来就对沈爱花有成见,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出他的丑。
这位新姑爷看起来很少喝酒,很少喝酒的人,酒量必定也很少——柳长春如是想着,端起酒碗,已朝沈爱花走过。
可惜他错了,所以他又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败得烂醉如泥。
很少喝酒不代表不能喝酒,很少喝酒的肚子有时候就像很少赌博的手,一旦开了戒,反而更顺、更横,连老手也要躲着走。
太阳已完全下山了,天边亮起了最亮的一颗星,酒坛也被喝干了最后一滴酒。
新郎官终于可以入洞房了,可是他走路已开始打晃。
摇摇摆摆,步履蹒跚地来到洞房前,新郎官回头冲着别人一笑,打了个酒嗝:“这间屋子好像不是我的,屋子里好像还有别人……”
别人也在笑:“就是你的,进去吧!不然屋子里的人该着急了。”
“着急?我要睡觉,这人为什么着急?”
“因为你若睡觉她也可以睡,你若不睡她也睡不成。”
“哦?这倒有趣!”
新郎官嘿嘿笑了,“我要……进去!进去问问,问问这个人……他什么不回自己屋子睡,为什么要在这等着我……”
新郎官又打了个酒嗝,推门而入,吱呀一声,从里面重重关上了门。
外面的人还在笑:“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给人家站岗,人家未必领我们的情。”
整间屋子就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
到处都能看见吉庆的双喜字。
龙凤花烛高高地燃在烛台上。
温柔的烛光下,铺着红桌布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干果、蜜饯、点心。
离桌子不远的地方,新娘子稳稳地坐在喜床边,一动不动,连大红盖头边上的金线流苏都没有丝毫的摇摆。
新娘子身旁被子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栗子——难道这些都是为了给新人半夜饿了吃的?就不怕硌着他们腰?
沈爱花背靠着门扇,一双眼睛忽然亮的没有一丝酒意,他打量着屋子,开始缓缓向里走,脚步也忽然变得稳如泰山。
沈爱花走到花烛下坐定,发现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大碗饺子。
虽然喝了很多酒,可酒毕竟不能顶饿。
沈爱花看看饺子,又看看新娘子,觉得很有趣,“我听说,只要新娘子在洞房吃过饺子,吃过几个,以后就会生几个大胖娃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舒云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过了许久,终于低低道:“沈……沈公子,你……”
沈爱花淡淡一笑:“怎么还叫我沈公子?你该叫我相公才行。”
舒云不说话了,红袖外的一双春葱玉手却紧紧握在了一起。
“沈公子,大娘说这场婚礼只不过是帮我们尽快下山想出的办法,所以……”
“不错。本来确实只是个障眼法,我们只有成了亲,柳堡主才会放我们下山,可是现在……我好像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了?”
“嗯!改变主意的意思就是:既然有这么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假戏真做?”
舒云不说话了,红盖头却忽然颤抖起来。
沈爱花目中有了笑意,“啊……真想不有一天我也会成亲,想想真该谢谢柳夫人才是,不对,现在好像应该叫她一声丈母娘了。”
站起身来,沈爱花长长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原来成亲这么累,夫人,不如我们早些休息吧。”
又微微一笑,迈步朝舒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