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有些清醒。
好不容易挣脱开,“你怎么在这?”
“等你。”
“等我?”
“对,等你。”
“等我做什么?”
“我想。”
他说什么?他说他想?想什么?想等她?为什么想等她?因为想她吗?
步迟啊步迟,你想什么呢?真不害臊。
“你身上都湿了。”她转移了视线,岔开话题。看着他外套上东一块西一块不规则的斑驳水渍,轻声说。
“那,”他朝她低下头,几乎贴近她的脸,“要不要一起洗澡?”
他的外套淋湿了,头发耷拉着,脸上还挂着些许水珠。她还好些。
“不...不要...”她本能地往后退,站得离他更远了些。
他笑,“怎么?怕我啊?”
“谁怕你?”
“你啊。”
“才没有。”说罢,她转身想进盥洗室,被他一把截住,“我先来。”
她朝他看了一眼,让开了身。他脱了外套给她,闪进浴室,关了门。
步迟将莫非尘淋湿的衣物抖了抖,烟盒掉落地板,弯腰捡起放在浴室门口的柜台上,随后找了个衣架挂上,放入阳台的烘干机。
莫非尘洗完刚出来,她拿着准备好的睡裙像只逃跑的兔子一样窜了进去,关上门,反锁。靠在门上,长吐一口气,摸摸胸口,明显跳跃的厉害。
最终彼此很有默契地各自冲了个澡。空气被彼此的沉默覆盖,似乎都在料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个心怀忐忑,一个难以自拔。
她出来时本想进卧室拿个内 衣,见他正靠在床头上,手里拿着烟。便索性到厨房弄个姜糖熬制的红糖水,以便替他驱驱寒。自己倒没什么,好歹人家用身子护着她呢。她将生姜洗净切片,倒入红糖又加了点水,放置灶台后便靠在厨房门框上对着它出神。
莫非尘找不着打火机,便出了卧室,转角处见她穿着睡裙侧靠在门框上,侧面望去,麦色肌肤光滑紧致,干湿的头发意乱情迷地挂在脸颊上,打着一绺一绺的卷儿,一脸无害的无辜样看着灶台的火苗,有些失神。的确俨然十足的大学生。
他慢悠悠地从头到脚审视一番,又从脚慢悠悠往上移,最终目光落定在胸口处。
锅里的水开了。她这才猛然清醒,上前关了火。又突然意识到一股强烈的光投在身上,有些灼热,烧的她有些不自在,抬眼看向不远处,他正笔挺得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她顺着对方的视线一路往返,意识到什么,连忙用手捂住胸口,“色 狼。”
该死的,内 衣都忘了穿。刚才本来要拿的,谁知他又在卧室里。
他狡黠一笑,回头瞥了一眼刚才他躺过的有些褶皱的床铺,“色 狼?”
“你……你想干什么?”她察觉到一丝危险。
“你说呢?”他直视她的眼。
“你别想……”她支吾着。
“我想什么了?”
“我哪知道?”
“你知道。”
“我哪知道?”
“不然,你为什么要说‘你别想’,这不是知道是什么?”他冲她狡黠一笑。
笑得她心慌,“我……”,无言以对。
莫非尘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转身走到床边,四仰八叉摊了下去,“我累了,想睡会。”
话音刚落,就闭上了眼睛。
步迟连忙倒了点姜糖水走了进去,“你先别睡。”
“怎么?”他没睁眼,淡定地调侃道,“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啊?”
“不,不是,”她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喝点这个。”
“什么?”
“姜糖水。”
“喝了有什么好处?”他当然知道这水有何用途。看来,她还是关心他的。
“驱寒。”
“还有吗?”
“防止感冒。”
“还有呢?”
“还有……”她支吾着,还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
他睁眼,侧过脸看着她笑,觉得有时逗她也是一件有趣的事。然后起身接过水杯一骨碌喝了下去,之后放在床边柜上。
他趁其不意将她用力甚至粗暴的箍在怀里,像是要把她化为一缕空气吸进肺里,从此合二为一,一秒不离。
他刚才没吸烟,有些犯瘾。现在抱着这个柔软的身体,瘾上加瘾,身体的血液开始奔腾不息,直达某个要害,意气风发,蠢蠢欲动。
“我想吻你……”
他的尾音毫无防备地落在她的唇上,带着常年的淡淡烟草味,像一股妖娆的迷魂环绕在她口中,使其不由环住他腰的手又紧了紧。温热的唇经由耳畔,百转千折绕道唇边,最终彼此触及。女生浑身酥麻,像发了高烧似的瘫软无力,她的每一根神经如同蓄势待发的琴键,最终落在他柔软的指尖,发出抑扬顿挫的优美旋律。
他凑近她的耳根,“有没有想我?”
“……”
他的热呼吸绕着她的脖颈。
“想我了没?”
“……”
“到底有没有?”
“……有。”她的声音轻如细蚊。
他的唇贴在她脸上,带着欲望的燃烧。
“我想你了,每杯茶里都是你的影子。”
“……”
某种感觉涌上心头,似蜜那般甜似光那般暖,迅速蔓延,渗透血液,穿透骨骼。
他的手探进她的裙里,她给予他微弱的回应之时,日思梦想的情意,无法抵抗的掠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攻占,而她身不由己,步步倒退,甘愿沦陷。
良久,彼此碰着鼻尖,平复着激烈过后的余息。她靠在他的臂弯里,一只手在他胸口处打着圈圈,打着打着就扯起那根最长的胸毛。他微疼,抓住她的手握进掌心。
他看见手腕上从一抹明亮的绿,色泽饱满浓重,种质细腻通透,从中无意透出的伤痕,一把将它拉开,“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他似乎明了,那是数条被撕裂的身心,像细小的花瓣一般慢慢绽放,冰凉的刀尖曾为她疯狂解读。他将她心疼得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些,“以后在我这不会让你发生这样的事。”半晌,他又轻描淡写一句,“不过,这个翡翠看着不便宜。”
“一种信仰。别无其他。”
“那就好。”
“我……”
“怎么了?”
“还欠你钱......很多......”
“男女之间,不就是你欠我,我欠你,欠得多了,就再也分不开了。”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
莫非尘眉宇微拧,心里咒骂哪个不识趣的家伙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拿过一看,陌生号码打来的,未被标记。
接起,懒懒一声,“喂?”
“请问你是顾莫的朋友吗?”
顾莫?这女的又怎么了?他心头琢磨着一直以来扰人的事,半晌应道,“是。”
“她喝醉了。”
“那找我做什么?”
“她就一个人。你是他最近联系人,麻烦你过来把她接回去吧。”
“……”
“喂?喂?”
“哪个酒吧?”
对方说了地址。
莫非尘挂了电话,有些烦躁。烦躁这样的没完没了。估计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与她的约会。她才借酒消愁。不过,总比自 杀来得好些。
见臂弯里的人儿正看着自己,面部未见任何情绪。良久,他说了句:“我得走了。”
步迟默不作声地退出他的胳膊,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莫非尘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不想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呢?越解释越扯不清。何况,他为什么要解释呢?她一句话也没问,不是吗?她不问,他也不说。
也许在她看来,不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应该说,他在她眼里,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她不在乎他有没有女朋友,不在乎他跟任何女人交往,不在乎他的一切。这么难得的重逢机会,关乎于他的,她一句都没问,不是吗?他们不过萍水相逢,露水情缘,匆匆过客。看她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就知道了。
即便他知道她不开心了。他敢保证这一点。
但那也只是自己的感受,猜测,并未得到任何丝丝缕缕痕迹的证据。他觉得她应该表现出来,不管风平浪静的质问,不管歇斯底里的怒号,都可以,都成,只要不憋心里就成。这样,他会更明确。明确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据实而言,他更希望她如此。
可到底是证实自己还是求证她呢?他打算不管不顾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至少,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彼此无声无息,悉悉索索得穿上衣服。
“我的外套呢?”
“在烘干机里。”
“在哪?”
“阳台。”
连交流的语气都淡如水。仿佛五彩泡泡一样,生怕稍微大一丢丢分贝,就会破灭。她一说完,便走出了卧室。他随即跟在后头。
他去了阳台。从烘干机里拿出外套放在臂弯里,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侧对着他站在厨房的窗台前,一手拿着杯子,像在思考什么,数秒后,就往嘴里一骨碌灌了进去。也许喝得太快结果呛着了,猛地打着咳嗽。
真是该死。她心里暗骂一句。本以为装作不在乎的,结果呢,露陷了,出糗了,还糗大了。这下好了,以他那鹰凖的锐利眼神,早就看出端倪了吧。
他见她如此,嘴角带着隐隐笑意,既然在乎为什么就不能开口?她可以问他啊。她应该问他的。问他那个女人是谁?问他可不可以不要走?他想,如果她开口的话,他就不会离开。他可以支使别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他本就不打算去的。但他想看她的反应。
结果是,她竟然没反应。
他不甘心。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没,,没事。”她口是心非。
“真的没事?”他带着怀疑。
“我能有什么事?”她表现得云淡风轻。
“你确定你没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假话?为什么就不能说真话?她明明就有事。她明明就不想让自己离开。可她为什么就不开口?
“我说了我没事。”她回头看他,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你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但他依旧感受到了。
落叶飘落地面,无声的叹息。他听见了,发自心底。带着隐藏的失望无比,只听得‘砰’一声,一袭挺拔的身影转身,很快消失在门口。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步迟明显感觉自己心绪翻涌,五味杂陈,胸口难受,发闷,脑袋晕沉,双眼无神,痛苦,身体的每一处血肉如同细长钢针扎一般,皮开,肉绽,细小伤口,遍布全身,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了?
莫非尘站在门口,驻足一分钟之久。他们这算什么?吵架吗?不算吧。明明很客气。是吧?可又是以什么身份?炮友?朋友?情侣?爱人?
无从定义。
想到这,不听使唤的双腿终于迈开了沉重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