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里的工厂什么形势都比社会上来的晚,六七年中末期也分成两派,搞过武斗,还打死一名青年,那种恐怖气氛让生产一度停顿。
我们变电所八个人也分两派,有两个人是一派,其他人是另一派。
虽然分派,但在班上没有两派争论没有互斗,只有几个激进的人不按时上班,积极参加外面的派别斗争。
但由于几个人的不正常工作,导致不能正常三班倒,我一心要做好全厂安全供电,为此对大家宣布:不管还剩几个人上班,也一定坚持做好变电所安全供电,不要怕人家说什么只抓生产不搞革命、落后保守等等,厂乱人少我们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倒班方式,取消夜间换班,防备有坏人偷袭。
能坚持正常工作的我们几个人都认识到:如果不做好变电所值班工作,势必影响工厂正常生产,影响职工正常生活,变电所离不开我们。
坚持做好变电所值班,保证电炉正常生产,保证职工生活用电,就是尽职尽责——抓革命促生产,我们的路没有错。
67年11月份,金坚家来电报说他奶奶病重,要他回家看看。
金坚从小父母早逝,是爷爷奶奶把他们带大,兄妹中他是老大,现已三十多岁还没对象,成了爷爷奶奶最放心不下的事,这回他很想回家看看病重的奶奶,让老人知道他有媳妇了。
金坚找我商量能不能跟他一块回家,让奶奶看看我,满足奶奶的心愿。
我思考一会觉得他说的在理。
但我对他的感觉即熟悉又陌生,我们单独交流来往太少,似同事关系相处着,哪有结婚的想法和热情?那时没结婚女孩怎能去男方家住,会惹来非议。
看他束手无策满面愁容又让我同情怜悯。
是不是爱在心里作怪说不清,又想他家来电报叫他,很可能是他奶奶到了弥留之际,能见到终日惦记的大孙子带回来媳妇确实是个满足。
我脸红心跳,抹不开面子跟他回家;又不想让他为难失望。
想了好一阵,我红着脸说出个折衷的办法:“咱们没结婚,我真不好意思去你家。你看这样行吗?咱们先办好结婚登记,你先回家看看,如果奶奶病好了,打电报叫我去你家见奶奶,就算旅行结婚。如果奶奶病没好,你把咱们的事告诉她,奶奶也会高兴安心的,我就不去了,不能丧事喜事一块办吧。”
金坚觉得我很通情达理,说的很有道理,决定明天就去办结婚登记。
那时办结婚登记很简单,不用户口,厂里开个证明就可以去颜庄公社办手续。
我们俩顺着去颜庄的农田小路一前一后各走各的,谁也不说话,不知他怎么想的,我想了很多:想着办了结婚登记就定了终身,我的终身伴侣就是他了。
这都去登记的路上了,还不见他有一点亲热的表示,没有一点温情的话,我就好像跟一个陌生人去登记。
感觉我俩只有在工作时随便点,其他的没有什么感觉,相互间敬而远之。
他从没单独约我一起走走玩玩,更没拉过我的手。
感情至今仍很陌生,怎么结婚呢?
偷眼看看他,他好像什么都不想只是专心的走路。
这时已走进公社大院办公室门外,我不好意思和他进办公室,想着让他自己进去办吧,我在外面等他。
我心情忐忑地站在院子里,装作看橱窗里的报纸打发时间。
过去十几分钟了,还不见他出来,也没来找我,我想咋办的这么慢呢?
办公室的门开着,我悄悄地走到门口看看,刚探头就被屋里的人叫住:“就等你了。”
原来他进去把事情说好后,负责人说需要两个人都到场才给登记,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来叫我呢?让我在外面白白等他那么长时间。
我心情十分紧张,顾不得琢磨他为什么?
公社负责人走过场的问了我们几句,就办理了登记,发给我们两张像奖状似的结婚登记证书。
他递给我一张,我说你都拿着吧。
我们再没有什么活动顺原路返回,一前一后走着,他仍然没有一点亲热温情的表示,哪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男人,怪不得三十多岁还找不上对象。
如果不是我们有了工作上的密切接触,了解他,可以理解他,陌生的姑娘怎么和他相处?怎么能忍受这种冷漠,不分手才怪呢!
快到宿舍了,他也不说下一步怎么办,也不说他什么时候回丹东,还是我主动说:“你回家看奶奶去吧,我等你的电报。”
他微笑着说:“嗯,给我一张照片吧,让爷爷奶奶家人看看。”
我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他,白皙的面皮,一笑有个小酒窝,满脸的人畜无害,眼神非常淡定安详,似乎有一点爱的光辉闪现。
其实若不是他的木讷迟言,光看外表还是挺帅气精神的有志青年。
我没有近照,找一张几年前梳两条小辫的照片给他。
心里还在后悔埋怨:在济南那么好的机会都没照个订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