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7点45分,火车缓缓驶入金华车站。准备下车的旅客们纷纷排起队伍,朝着车门缓缓移动。柳泽惠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小时候读过的叶圣陶所著《记金华的两个岩洞》,他还知晓金华火腿声名远扬,又蓦地想起一位名叫范金华的战友。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柳泽惠心中萌生:此刻金华就在脚下,目的地义乌离此也不算远,何不在此下车,去探寻那两个岩洞是否依旧,再尝尝金华火腿,回味一下记忆中的味道。念及此,他立刻取下行李箱,随着人流下了火车。
站外的天空,细雨依旧如丝如缕。柳泽惠站在出站口,用手机订好一家旅馆,抵达后安顿妥当,便下楼朝着公交车站走去。此时,雨势渐小,太阳却依旧藏在云层之后,不肯露面。柳泽惠手持手机,喝着哇哈哈纯净水,沿着街道悠然漫步。途中,他瞧见一位拾荒者,不禁停下脚步。那并非环卫工人,而是一位看上去已逾80高龄的老大爷,正俯身于两辆高档汽车之间的垃圾桶,翻找着能卖钱的废品。最近柳泽惠接连刷到80岁左右老人下地劳作的视频,此刻又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看来先富并未有效带动共同富裕啊!他不忍再看,匆匆将剩余的纯净水一饮而尽,把空瓶递给老人,转身快步离开,身后传来老人一声“谢谢”。
不多时,柳泽惠来到公交车站,乘上公交车,向着两个岩洞景区进发。此时,细雨已然停歇,可太阳仍躲在漫天的青灰色云幕之后。
柳泽惠从网上了解到,这两个岩洞又称双龙洞,其风景区以莽莽林海、奇特洞景和道教名山闻名遐迩,众多名人在此留下足迹。景区的“卧舟”“观瀑”“赏石”“探险”四种游览方式更是声名远播。在众多岩洞中,双龙洞、冰壶洞、朝真洞、仙瀑洞和桃源洞最为著名。
进入景区,只见云雾悠悠缭绕,山林郁郁葱葱,花草娇艳欲滴,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那潺潺清溪,恰似游记中所描绘的那般,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时而舒缓,时而湍急,溪水流动的声音仿佛变换着不同的曲调。
一个小时后,柳泽惠走出岩洞景区,骑着共享单车来到附近的秀水镇。小镇被群山环抱,街道依傍着溪水,顺着山势蜿蜒伸展,静谧而幽深。街边的建筑整齐洁净,宛如一处世外桃源,吸引了不少骑行的游客。
柳泽惠沿着溪边街道骑行,沿途办公楼、旅馆、酒店、漂亮的学校以及超市依次在眼前缓缓掠过。
此时已临近中午,太阳依旧不见踪影。柳泽惠走进一家超市,买了面包和水作为午餐。扫码付账时,他向收银员打听得知,镇西边有座水库值得一看。
依照收银员的指引,柳泽惠继续沿溪街前行。在溪街尽头,出现了几个售卖清明祭扫用品的摊点,向有需求的人们提供纸花、纸钱以及香烛等物。由于摊点商贩围售,车辆通行受阻,交通渐渐拥堵起来。柳泽惠只得推着车,一边留意四周,一边缓缓前行。
突然,一个摊点吸引了柳泽惠的目光。摊主是位阿婆,看上去约摸80多岁。令人称奇的是,阿婆售卖的并非清明祭扫用品,而是装饰精美的各色花圈、花束和花篮,品种大概有七八种,有栀子花、梨花、杏花,还有茶花、桃花和樱花等。此情此景,恰似那句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所描绘的一般。
阿婆卖花的生意似乎不错,摊位周围已然散落了一层落花。柳泽惠停在阿婆摊位前,随意挑选着花束,趁机问道:“阿婆,您今年高寿啦?”他心想,阿婆顶多80岁上下。
阿婆回应道:“我今年95喽。”
“什么?您都95岁了!”柳泽惠惊讶的高声呼喊,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他接着问道:“阿婆,祝您长命百岁!请问您的长寿秘诀是什么呀?”说罢,他选了一束栀子花,递给阿婆10元钱。阿婆接过钱,声音微微颤抖地回答:“没啥秘诀,没啥秘诀。”说完,找给柳泽惠5元钱。
柳泽惠将钱推回:“阿婆,不用找啦,您是我亲眼见到的最长寿的人,我就当沾沾您的福气。”说完,他拿起栀子花束,放到鼻下轻嗅,丝丝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随后,他将花斜插在左胸侧的口袋,推着单车缓缓离开阿婆的摊位。还没走出几步,柳泽惠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问候声:“张婆婆,您累不累呀?要不别卖啦,回家休息吧!”
柳泽惠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衬领的黑色职业套装,用白色丝巾挽着发髻,身材高挑的窈窕姑娘,正一边问候阿婆,一边帮阿婆整理摊位上的花品。她身后停着一辆黑色女式电动车。
张婆婆笑着回应:“花花,你来啦。我不累,再卖一会儿就回去。”
听到她们的对话,柳泽惠大致判断出,这一老一少颇为熟悉,但肯定不是一家人。
“张婆婆,我等会儿要去水库,您卖一会儿就慢慢回家哈!以后别再出来卖花啦,好不好?”这位被称作花花的姑娘说着,从车上拿出一把自带的小扫帚,将地上的落花扫拢在一起,然后装入折叠好的小纸盒内。一共装了四盒,都放在了车头的铁丝篮子里。
柳泽惠不禁心生好奇,很想回去结识一下这位花花姑娘,至少问问她要如何处理这些装在小纸盒里的落花。正想着,只见花花姑娘已然启动电动车,如一阵香风般从他身边飘过。
柳泽惠恰好也要去水库,当即骑车追了上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片青绿色的竹林,道路在此转弯,渐渐隐没于竹林之中。转弯处设有一段缓阻带,以防交通事故。花花的电动车正行驶在缓阻带上,朝着竹林深处驶去。
突然,柳泽惠眼尖,瞧见有个小东西从花花的车上滑落路边,而花花却浑然未觉。他赶忙加快踩踏板,高声呼喊:“快停车,掉东西啦!快停车,掉东西啦!”然而,花花并未听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竹林中。
柳泽惠赶到近前,发现是一部华为手机。他心想,这肯定是花花姑娘把手机放在车头铁篮子里不小心落下的。于是,他拿起手机,沿路加速追赶。
追过转弯处,柳泽惠依旧不见花花的身影。透过摇曳的竹林,却看到远处有一片椭圆形水域,想必那就是西山水库了。它静静地卧在云雾缭绕的山峦之间,宛如少女那清澈的明眸。
柳泽惠暗自希望前往水库只有一条路,中途别出现岔道,这样便能遇到回头找手机的花花姑娘。他放缓速度,尽情感受着这风清气爽、鸟语花香的沿途美景。由于正值节日,去水库的途中车水马龙,不时有结伴骑行者的欢声笑语从身边掠过。柳泽惠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调。
柳泽惠沿路骑行十多分钟,却始终不见花花姑娘回头寻找手机。此时,水库已近在咫尺,隐隐能听到水库开闸放水的轰鸣声。柳泽惠骑上一道山峦,眼前顿时出现一望无际、银涛涌动的水面。他停在水库入口处,不再前行,因为不确定花花姑娘会从左边还是右边返回。
柳泽惠在水库入口处,仔细打量着整个水库的风貌。水库依西面山脉围建而成,向右是水库的东北面,在水库放水一侧的下方,是一片高低错落的梯田,黄绿相间的油菜花将其装点成一幅巨大而绚丽的航拍画卷,引得众多游客纷纷驻足拍照。向左沿着水库堤坝通向水库水源的西山山脉,青山绿水间是一片树林,白红相间的花朵点缀其中,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卷。
柳泽惠左右张望,稍加思索后,选择沿着通向那片树林的左堤坝骑行。因为朝右边毫无遮挡的堤坝望去,并未发现身着黑色套装、骑着黑色电动车的身影。同时,他想到花花姑娘带着几盒落花,想必会前往有落花的地方继续清扫。
“奇怪,她收集这些落花有什么用呢?难道真要学黛玉葬花不成?”柳泽惠边骑行边思索,还不忘快速查看一下捡到的手机,确保其处于开机状态,方便花花姑娘用别人的手机联系。
大约十来分钟后,柳泽惠已接近山脉脚下。此时,祭扫的鞭炮声时近时远,此起彼伏。不多久,他便骑行在左侧山体有些陡峭的林荫道上。时而有水流从路旁的山谷倾泻而下,在山脚汇聚成清澈的溪水,欢快地流淌;时而有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道路两旁摇曳生姿,仿佛在微笑;时而又有树上的小鸟欢快鸣啼,仿佛在低声细语。柳泽惠置身其中,惬意无比。
不久,道路拐离山脉,朝着水库方向延伸一段距离后,进入一片梧桐林。只见硕大而娇艳的紫白色桐花,在枝头烂漫盛开,在地上缤纷如茵。向梧桐林尽头望去,可以看见水库入口方向那片金黄灿烂的油菜梯田。
柳泽惠推着车缓缓前行,目光扫视着两旁,仔细搜寻着花花姑娘的身影。忽然,他发现在右前方不远处,透过梧桐林隐隐能看到一个大型广场,广场上停放着各式车辆,还有排列整齐的人群在移动。
柳泽惠心中明白,前面必定是一个大型公园,而且很可能是烈士公园,花花姑娘肯定就在那里。想到这儿,他跨上单车,加速朝广场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