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彼岸
白荼一晕数日，迷迷糊糊的呢喃，心神一片混乱，负责照顾他的人已换了一拨又一拨，就是不见他醒来。
黄泉路，三途河，轮回流转，无光暗沉。
彼岸树断，神木成桥，横断三途，无甚人气。
生灵哀嚎，孤魂遍野，却无处躲藏。
而那倚在流光灵石上的红衣女子，却对此充耳不闻。
女子额间火云张狂，独倚在石边喝酒，像极了烛离的模样。
那是……烛阴。
“阿照，你重视的凡人，生灵，万物，都被我随手毁了，你肯定很心疼吧，你还不出来与我打一场，是要躲到什么时候啊。”烛阴喝着烈酒，摆头轻笑，戏谑着，却是在自言自语。
“还记得这块石头吗，你造下的，说什么罪不及三世，福不佑三生。凡人的罪孽福报，皆渡不了三生三世。”
“可我呢，阿照，你想尽了万物生灵，有没有想过我，万物皆有生生世世，可我只有一世，一世为神，我何来的三生三世来忘掉你啊。”
烛阴凄苦的喝着烈酒，神色落寞，独倚在三生石上，任三千青丝飘扬，任血染红衣流淌。
鲜血自三生石旁缓缓流出，开出点点血花，烛阴似乎才有所反应，轻轻抚摸着肚子，说的毫不在意。
“阿照，你死了，我们的孩子也死了，独留我一个，好没意思啊。”
“可我一点也不想来陪你，后土说你死了，我不信，你是初阳宫的神，你死了，人间的太阳就没有了，你不会死的，我说得对吗？”
“可你没死，我又怎么找不到你呢，阿照，你告诉我，你藏哪了？”
“算了，我知晓你性子闷，不会告诉我，也罢，你不愿见我，正好，我也不想见你了，此生都不想再见你了。”
烛阴撑着手，缓缓从三生石上起来，拎着一壶酒，任由酒顾自洒着，如浑身鲜血滴落一般不甚在意，颤巍趔趄着走开。
每走一步，红衣拖动，血落触地，生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色神花来。
“彼岸，纱华……”烛阴懒眼望了一眼初造的奈何桥，竟然笑了，醉言醉语，趔趄失落又无奈绝望，“抵不过，奈何……”
“纵使天道无情，烛阴为神，众生悠悠，不过奈何。”
奈何桥上天雷骤起，雷劫天成，与彼岸的马桑断木似遥相呼应，劈响不断，应和着那一岸的纱华盛开，恭迎着烛阴消散于这一方天地。
归于何处，无人可知。
三生石上冷寒之气裹了数日，奈何桥上天雷无情劈下，马桑断木无枝自摇，吸食了此岸独有的纱华，灵气自花中来，缭绕汇聚，如一个元婴，缓缓覆着上了断木马桑。
马桑神木骤然生长，狂风大作，雷劫不息，由近及远，蔓延千里之外，如怒火中烧，将天劈了个窟窿。
弱水倒流，天地倾塌。
万物生灵自当绝望，烛阴不再，后土无力，母神方出。
母神欲截神木补天，却下不去天雷，渡不过彼岸，才如梦初醒。
这不是烛阴发怒，这是马桑神木怒了，不愿渡人，而这也是天道怒了，不愿渡她。
哀鸿遍野，众生皆苦，母神似乎记起了她曾在弱水之畔造人的初衷，绝望的微笑着，化作漫天的神光，只身去扑了弱水之天的窟窿。
天雷骤息，万物安灵。
弱水之下，骤然跃起一只青色的鸾鸟，如凰似凤，目中无人的飞上了虚空。
而后，七彩神凤携百鸟突至，带领着神鸟青鸾，交相辉映，恣意飞翔在天地之间。
万年。
又万年。
轮回转了一回又一回，黄泉路上繁华开尽，奈何桥边已生生不息，然而那彼岸之花红得刺眼，艳得夺目，马桑神木转了一轮又一轮，却依旧无人能踏进一步。
无人，无神，无妖魔鬼怪，无万物生灵，能去干扰到那彼岸花开。
红衣女子初现，背手执着木剑，站在三途河畔，奈何桥边，笑看着那对岸的纱华似锦。
“此花开得甚合我意。”女子笑容醉人，红衣似火，不知来历，却在万众瞩目下，飞过了三途河，走过那一岸纱华，拍到了马桑神木。
天雷未出，马桑招摇着，似乎是在兴奋。
女子感受到马桑神木的晃动，颇为好奇，伸手查探，笑了。
“原来你有孩子了。”
女子将马桑树上覆着的元婴小心的引了下来，左顾右盼，看到眼前繁花，笑容洋溢，“正好不浪费这一地纱华。”
说着，竟徒手捻诀，劈出一块空地，造出一个府邸。
女子看着府邸上的牌匾，发愁许久，沉思了许久，才拎起木剑刻字。
“忘川府。”
彼岸繁华忘断，大川流尽，马桑独留一府，纱华染尽风霜，万物重头来过。
烛阴不再。
烛离重来。
抱犊山安静的可怕，除了床上胡言乱语顾自挣扎的白荼。
白荼猝然惊醒，入眼尽是家里人。
原来他又做噩梦了。
“死小子，你可算醒了。”白云轻呼一口气，放下心来，揪了白荼一爪，疼得他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娘～”白荼委屈巴巴的看着后土，用眼神控诉白云的恶行。
后土上前占过白云的位置，摸了摸白荼的额，轻声问道，“做梦了？”
白荼轻轻点头，思索一瞬，转念一想，脱口而出，“娘，我怎么在这？烛离呢？”
“还想着烛离呢，自个晕倒在弱水边，要不是老姐我把你扛回来，你都成渣渣了你。”白云不乐意的说道。
“谢谢姐。”白荼端跪在床上，冲着白云甜甜一笑，又赶紧看着后土，“娘，烛离呢？她受伤了，我晕了多久了？”
“你都睡半个月了，烛离是上神，自当不会有事。”后土无奈的看着白荼，“倒是你，何时历了上仙劫难，也不同我们说道。”
“我？上仙？”白荼惊讶，自身查看，兴奋之极，“我真的是上仙了？我就掉进了弱水，就这么就上仙了？”
“美得你。”后土宠溺的摁了摁白荼的额头。
“不与你们说了，我要去找烛离。”白荼立马穿戴整齐，飞奔而去。
“嘿，这小子。”白云无奈嫌弃。
到了冥府，白荼一如既往的去梦爷小摊买吃食，却看见了梦瑶在当值。
“梦瑶？”白荼一时好奇。
“白荼公子？”梦瑶看见白荼，艰难的扯了一抹微笑。
白荼索性拎着吃食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从人间回来了？”
“回来啦。”梦瑶故作轻松，摆手放松。
“顾怀呢？”白荼好奇。
“他……他走啦。”梦瑶笑着，白荼甚至能看见她眸中的泪花，不好意思多问。
“那我去找烛离了。”
“白荼公子。”梦瑶突然拉住了他，让白荼不得不防。
不料梦瑶却说道，“谢谢你，成全了我。”
“你有时间，就去把我的名字抹掉吧，填上离姐姐的名字。”梦瑶却是很实诚的说道，“本来我是想自己去抹掉的，可是我修为不够，所以，哎，白荼公子，我还是很谢谢你。”
“放心吧，我肯定把你的名字抹掉。”白荼竟然安慰的说道。
两人在一起站着，竟觉得颇为尴尬，不一会，白荼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