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旦过后,李树林的心就没顺溜过。常委会上定好的查处松江大坝溃堤事件,一点实质工作都没开展。入冬封冻后,工作组以明年开春再勘测为由,停止了工作。好不容易调过来的技术人员也各回各家了。看这样子即便认真查也得是明年解冻后的事了。该快的事不尽快办,伤老百姓感情的事,王国君却搞得如火如荼。如果不是,谢延安与王海峰联手在那扛着。丰城市银行、白求恩制药集团都得被王国君从南方带来的那伙资本家吞了。
政事已经够闹心的了,家事也来添堵。两个月前老伴掉了一颗牙,本想镶个烤瓷的也就得了。女儿得知后,非得让老伴种植,还天天让老伴看电视上那个《小虹带你去种牙》节目。那个小姑娘把种植牙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而且保证他们种植牙可以即种、即走,还可以当即吃骨头……老伴被女儿和那个叫小虹的主持人忽悠动心了,就让女儿拉着去了那个叫铭仁口腔医院的地方。结果昨天回来后,脸是肿的,下巴是青的,还疼得哼唧唧的,弄得两个人一整宿都没睡好觉。特别是老伴那句话,彻底刺痛了他的心:“好歹我还有个女儿管我,什么时候你管过我?”堵得李树林又气又心疼,还哑口无言。
第2天早晨还不到6点,他就把电话打到吴正那去了:“那个铭仁口腔医院,在广告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老伴就去种一颗牙,差点让他们给我毁了。你是管文教卫的副省长,这么祸害人的事,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10点刚过,吴正就到了李树林办公室,把事说得一清二楚了。原来那家医院看李树林老伴和女儿不像有钱有势的人,用实习生给老太太下的种植桩,还下歪了,所以才出现了那种情况。现在那家医院表示,愿意退回患者的1万元种植费,另外赔偿10万元,还会聘请全省技术最高的教授采取补救措施,而且保证用最好的国外进口材料,种植完的牙可质保20年。医院院长还表示,如果患者不满意,他们还可以再增加赔偿金额……
“你说我老伴是谁了?”
“我没说,我只是让卫生厅和质监局去了解的情况。那些人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他们向我汇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你这结果好啊,本来是他们拿我老伴练手,我却成讹人的了,他们成认真为患者负责的人了。你告诉他们,我花1万块钱,他们能货真价实给我们种1万块钱的牙,千万别用实习生再糊弄我们,我就念阿弥陀佛了……”说完,李树林无可奈何的摆摆手。
看吴正没有走的意思他问:“怎么,我的话还没说清楚吗?”
“我听清楚了,这不明明白白就是大人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嘛。但通过这件事,我有点想法,想与你探讨一下。省长,王书记搞国企改革,我没啥说的。他在咱们省的文教卫单位也搞改革,把意识形态领域和涉及千家万户的公益事业单位,也要搞成商业化,强力推行产业化、私有化进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呀?”
见他停下了,李树林说:“你接着说自己的想法,不用问我。”
“咱们都知道,几年前他在南方当市委书记时,把全市的公立医院都卖给私人了。他倒是一夜成名了,还升任了省长,直至到咱们这当省委书记。但当地老百姓却对他用脚投票,说他把全市公立医院都变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的商场…… 他用1亿卖掉的那个市人民医院,现在的市政府花20亿都没买回来,只好重建一个市人民医院。如果不是省里把迟群换掉,丰城市医院,还有咱们省最大的白求恩制药集团等单位,恐怕也都姓资了。老百姓就更看不起病,吃不起药了……”
“你看我干什么?接着说呀。”
“省长,你想过没有,他办了这么多不利于老百姓的事,还能步步高升,究竟有什么奥妙呢?”
“你不用与我兜圈子,他的背景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你我可都是共产党员,他就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也不能胁迫咱们改变信仰,与他跑到一条道上去。为老百姓谋福祉,是我们共产党人永远不能更改的理念。”
“我可不敢与你兜圈子啊,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不但对国企搞什么大换血,对咱们的意识形态领域也搞产业化、市场化呢。这些在各个领域全面开花的行为,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啊!就说我管的文教卫领域吧,文化领域的一些娘炮,把屎尿诗、歌颂日本鬼子的日记,都整出来,堂而皇之地发表在大杂志上;教育领域亦是让人无法想象,原来中小学课本中有十几篇鲁迅的作品,现在已经删掉了十多篇,就剩三两篇了。甚至连《刘胡兰》、《黄继光》、《雷锋日记》、《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些歌颂毛泽东时代产生的英雄人物、英雄事迹都删掉了。卫生领域就更乱套了,治病救人的医院成了商场,应该有医者仁心的大夫成了宰客的商人,药价高得吓人,一旦患上大病,普通老百姓绝对承受不起……这是一股潮流啊,我所以对你说,是觉得这股潮流,绝不是咱们省这位国君能掀得起来的……”
“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也不是文化部长、教育部长、卫生部长。你可以往上边递条陈吗,为老百姓说话你怕什么?”没等吴正话说完,李树林怼他道。
吴正咧嘴苦笑道:“别说是我,有些国家栋梁级的专家学者,在他们开始这么搞的时候,就极力反对。管用吗?人家照样搞,而且是越搞越邪乎,一点都没有刹车的迹象啊!”
李树林极为不耐烦的说:“你什么意思?我就求你这么一件小事,你就给我添堵,还特意给我这么上课,你是想让我挑头扯旗造反呢,还是想让我憋出癌症来呀?”
吴正知道他说的都是气话,只是尴尬的嘿嘿两声:“造反也用不到你挑头,憋出癌症也不是咱们这样的。把老百姓整急眼了,那些创造历史动力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我在中学时就读过这么一句话,任何自以为了不起的牛人,只要站在人民对立面上,他都得发抖。”
“我的大理论家,你能不能少讲点理论,像谢延安王海峰他们那样多做点实事,把头皮练硬点,有些事该顶就得顶嘛。”
“省长,这事你可批评错了。丰城市医院所以没被咱们国君那伙人吞并了,我也起了点作用。王国君在南方搞医疗产业化、私有化,把全市公立医院都卖掉,他一夜成名后给老百姓带来什么样灾难后果,就是我告诉王海峰他们的。王国君当那个市委书记时,一个亿就把市人民医院卖给资本家了,结果花20亿都赎不回来,市政府只好在偏离市中心的地方,用20亿另建了一个市人民医院。现在的丰城市人民医院,所以还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公益性医院,虽说主要功劳在你,也得我们这些绿叶陪衬嘛。”
听他这么说,李树林拧起了眉毛:“我说吴正啊,你也是扔下50奔60的人了,还这么唱赞歌,让下边人知道,我成什么人了?”
“你还真别急,我的话从来都是有根据的。如果你不把迟群换下来,别说丰城市人民医院,就是白求恩医药集团,丰城市商业银行,此时都得与丰粮集团一个下场了。你在关键时刻,用王海峰当市长,既可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棋高一招啊……”
这一次李树林,没有指责他,脸上还露出了笑模样:“这话你说的还有点道理。我们衡量一个主政的官员,切莫听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什么。如果做的是利国利民的事,那就是咱们的同志;如果做祸国殃民的事,那就是两个道上跑的车了。自从王国君在咱们省推行他那套所谓的成功经验,已经有上百万产业工人失去了主人翁地位,一夜之间沦为资本家赚钱的工具,还要面临着随时被解雇失业的危险……这些人都是我们的阶级兄弟呀,他们沦落到如此窘境,我们若是无动于衷,别说共产党员称谓,连人字两撇都不够了。”
“话是这么说,做起来就难了。现在很多行业已经形成了利益集团,特别是一些人胡吹的公有制不利于发展生产力理论,是很迷惑人的。前不久一家权威电视台,竟然播出了1952年到1979年国民生产总值是一条直线,没有突破式发展。气得一位老太太,大骂那家电视台的新闻部,全都是王八蛋。那位老太太在电话中说,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流血牺牲,打下的新中国有了翻天覆地变化。你们竟然把他们在建国后,20多年取得的伟大功绩画成一条直线,长的是狼子野心吗?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后就开始睡大觉了吗?他们建了6万多水库,数不尽的大中小学校,还有使中国人甩掉贫油帽子的大庆油田,让中国人扬眉吐气的两弹一星……你们都是瞎子吗?没有毛主席带领全国人民含辛茹苦取得这些成就,你们拿什么搞改革?你们的父母,是怎么生你们,养你们这群王八蛋的。你们都是吃屎长大的吗?我听了都觉得大快人心……”
李树林扑哧一笑:“还有这种事?”
“比这稀奇的还有呢。有个著名教授建议取消年夜饭,说什么西方没有这个节日,中国应该与世界同步,中国人也应该过西方的圣诞节、狂欢节。网上立马就有人调侃他说,是不是西方不喜欢你爹,你就得把你爹取消了;是不是西方喜欢你老婆,你就把你老婆也送给西方人去睡呢?什么都要学西方,干脆你给西方人当儿子得了……”
没等吴正说完,李树林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你从哪搞出来的这些玩意,都是酒桌上的段子吧?”
“这可不是段子,这是老百姓的心声。我的大省长,你可千万别以为就你一个人忧国忧民,关心国家未来前途。毛主席讲的好,‘人民万岁!’人民无论经受多少苦难和挫折,他们永远不会消亡,历史也必须由他们书写。一个从政者的好与坏,能与庸,他们都会给出最正确的评价。别看现在有些利益集团已经做大,甚至勾结国外反华势力,搞一些殖民地文化,殖民地经济渗透活动,妄想颠覆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在老百姓面前、在有远见卓识政治家面前,他们永远都是无法得逞的小丑,到了让他们偿还欠债的时候,那些狗日的就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吴正走后,李树林琢磨琢磨他最后那些话,心里舒服了不少。陈独秀和李大钊成立共产党时,也就几十人;毛主席搞武装割据之初,也就几百人。现在的形势无论多么复杂,也比那时候强百倍了。想阻挡历史车轮的螳螂,只能被碾得粉身碎骨。灰心烦恼是自找不愉快,所有让人堵心的事,都像老伴被实习生搞得疼一宿的牙床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老伴号码,虽然算不上毛主席的好战士,男人还是要当的。如果真像老伴埋怨的那样,连终生伴侣都不放在心上,做人都不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