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再见兄长
傍晚，绮园内。
余小玉心神不宁地拿着一根绣花针坐在床榻旁绣着腰带，屋内的床榻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件男子式样的常衣与云靴。这些都是她自进济善堂开始为哥哥缝制的，之前走的仓促都遗忘在了那处，莫珍子她们进公主府时也帮她一并带了过来。
前一段时间过于忙碌，现在这些物什还剩一条腰带没有制好了，她上午看完了热闹回府之后本来一直想把最后这点活计赶工完，却因为心中挂念着余克己的事情，手里的绣针也是动动停停。
“余司籍，公主传你到议事厅！”前院的婢女突然过来传话。
余小玉的手一下子被针戳中了，血渍浸到了那布上，但是余小玉没顾得上它，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就匆忙随着那婢女往前院去。
公主府，议事厅。
荣威公主看着眼前的这个身高壮硕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真如余小玉所说，身形高大，相必从太极殿谢过圣上恩典之后便直接过来了，此刻的他还穿着面圣的军中官服。
她对余克己甫一回来就着急忙慌地来接妹妹余小玉出府团聚，如此性情中人让她感觉颇为有趣，笑着感慨道，“余校尉真是爱妹情深，竟是一日也不舍得等，今日方才入京就巴巴地来接妹子回去了！只是不知余校尉接小玉出府之后可有住处？”
余克己闻言微赧，脸上一红，只是他皮肤黝黑，旁人倒是看不出来，“多谢公主关心，霍先生的府宅在城南，正好隔壁有座小宅子，那主人上月着急离京急于脱手，末将便托付他帮我买下了那宅子，我方才已经去看过了，霍先生家的张婆婆已经帮我置办好了一切，只待妹子与我一同入住了！”
荣威公主眸子微动，赞赏道，“余校尉深谋远虑，倒是很擅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余克己连忙弯腰道，“公主过誉了，都是霍先生的建议，某只是从善如流罢了！”
此时余小玉正好进了议事厅，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的眼中禁不住噙满了泪水，不由得唤道，“兄长？”
余克己闻声连忙转身，看到了妹妹余小玉，他眼神湿润朝她微微颔首。
当晚，城南。
当余小玉随着余克己同骑一匹马来到城南的时候，天上下起来细细密密的霰珠。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雪花洒落在了窗户上、瓦楞上。待到余克己拉住马儿停下时，四下已经到处是雪白一片。
这巷子外就是城南大街，此时已经是戌时，马上临近宵禁了。路上行人无两，他们的马蹄声儿在这处巷子响起格外明显。
余克己敲响了旁边的一处小宅的木门。门打开了，一个微微驼背的老仆人提着一个纸灯笼，眯着眼睛照了过来，问道，“是余大人回来了吗？”
余克己应了一下，“是的佟伯，我接我家妹子回来了！”
佟伯的眼睛一亮，连忙道，“那快些进来，外面这雪下的太厉害了，我已经在屋内都备好火炉了，赶快去暖和暖和吧！”
说着朝后面唤了一声，“阿庆，快些过来，帮小姐把行李搬进去！”
“来啦！”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那处响起。
余小玉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就奔了过来，直接抢过了她手里的小包袱，站在她面前直乐呵。
原来是一个与她同样年纪的小娘子，但是她的眼睛亮晶晶，透露出一种余小玉所没有的天真无邪。
“阿庆小时候高烧烧坏脑子了，还请大人小姐多多包涵，如果您介意的话老头我明天就把她送回乡下去！”佟伯在一旁看到孙女的粗鲁，连忙向余克己兄妹道谦。
“不用了佟伯，霍先生家的张婆婆已经跟我讲过你们的情况了。再说，阿庆她无父无母的，送回乡下多可怜，放心吧！我妹子不会介意的！”余克己拍了拍余小玉的脑袋，“走吧！我们进去烤火吧！”
余小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庆就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姐姐莫生气，姐姐同阿庆一起进去，我们去烤火吧！”
说着，便拉着她往里面走。余小玉朝哥哥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余克己只是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这所宅子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四合院。从那宅门一进来的北房便是佟伯他们住的门房。东西两房是兄妹各自的住处，而北房便是会客的中堂。余克己一边朝余小玉介绍着宅子的布局，一边撩开了那门帘，里面被火炉烘的十分暖和。
待到佟伯将阿庆带下去了之后，余小玉见到兄长之后压抑了半天的泪水此刻终于肆无忌惮留了出来。
“哥哥，我对不起你……”
说着，她便朝余克己跪了下去。余克己见状连忙将她拉了起来，“妹子，你这是干嘛？”
余小玉不住地抽泣道，“都是我没照顾好姑母和嫂嫂，还有那未出世的可怜侄儿……”
“生死有命，这也怪不了你……况且……”余克己眼神晦涩地停顿了一下，幽幽道，
“况且我并未与阿柔圆房，那孩子并不是我的骨血，当时姑母收留她的时候她已经身怀有孕了！”
“什么？”余小玉被这个秘密给震惊住了，“那为何……”
余小玉不懂，为何她姑母明知阿柔已经有身孕了还要让余克己娶她。
“当时姑母可怜阿柔孤苦无依，若是她无名无份地将那孩子生下来，定然要遭受别人的冷眼和嘲笑。于是那时便同我商量，正好当时恰逢征兵，我便应了她的要求娶了阿柔……当时我也想着万一真的马革裹尸不能回来了，也算是给余家留了个香火了……”
余克己慢慢地解释了起来。
听到了余克己的解释，余小玉震惊了一会，缓了好一阵方才想起来了心中其他的不安，于是将自己的担心道了出来，“荣威公主此人生性多疑，哥哥今日刚一进城便去公主府将我接出来，她心中定会觉着你对公主府有所不满认为公主府苛待我……”
余克己疼惜地看着自己妹子，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解释道，“哥哥今日不顾礼仪径直去公主府将你接回来，是我不愿意再看到你寄人篱下！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你受了这么多苦……”
听闻此言，余小玉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余克己恸哭起来，像是要把这一年多的心惊胆战和委曲求全都哭出来。
余克己僵持着身体半晌，然后才缓缓地抱住自己的妹子，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