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鹰的武功远远不如黑鹏,俩人只打了一会儿,他的剑就被黑鹏击落在地。失去了剑,沙 鹰有些慌了,他几次想将其拾起,却都以失败告终。黑鹏在他的胸口击了一掌,他立刻口吐鲜血,退到了门口。黑鹏走到沙 鹰面前,点了他的穴,继而踹开门,将他拖到院子中央。
沙 鹰被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黑鹏处置。他愤怒地盯着黑鹏,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黑鹏奸诈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火折子。接下来,他瞥了沙 鹰一眼,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火折子燃烧起来,黑鹏绕到沙 鹰身后,慢悠悠地说:“这么冷的天,要不我让你暖暖身?”说完,他点燃了沙 鹰的衣服。
火苗升起来,灼烧着沙 鹰的躯体。他的眼里流露出愤怒、惊恐、绝望,最后回归平静。躲在暗处的阿绫捂住了嘴,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沙 鹰的眼神像一支箭刺穿了她的心窝,她却没有勇气去救他。自责和悲伤折磨着阿绫,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沙 鹰心想,虽然自己就要死了,但是阿绫活了下来。如此,自己也死而无憾了。沙 鹰闭上眼睛,任烈火将自己包围……
翌日,朝阳为沙漠披上了金色的纱衣。阿绫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一堆杂物后面,手里紧握着一截白绫。她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急忙把白绫塞进衣服里,跑了出来。院子空荡荡的,地上徒留一堆灰烬。阿绫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手,捧起一把骨灰。一阵风吹来,骨灰飘散在空中。阿绫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她垂下头来,止不住地抽泣,她就这样一直跪着,直到黄昏时分。
夕阳西下,阿绫的双腿已经麻木了。她挣扎着站起身,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孤独填满了内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阿绫现在只想回江南客栈,可是她却不知客栈在哪个方向。她走出院子,心想:“忆慈还等着我呢,以后我们姐妹俩只能相依为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回去找她。”靠着这样的信念,她终于迈出了脚步。
天渐渐黑了,阿绫独自在沙漠里走着。她的脚底磨出了水泡,刺痛感不断传来,每走一步都痛不欲生。沙漠的夜晚阴森无比,阿绫却不再有害怕的感觉了。她几次累得快要晕倒,但一想到沙鹰的死,她只得忍着饥饿与疼痛,拖着双脚继续前行。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学武,为舅舅报仇。
旭日东升,阿绫隐约见到前方有一户人家,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客栈。她看到了希望,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来到客栈门口,阿绫看到里面坐满了人。她怯生生地走进去,却遭到了店小二的驱逐。那店小二只当她是个乞丐,斥道:“走走走,这里不收留乞丐。”
“我不是乞丐。”阿绫说道,“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江南客栈在哪里,我迷路了。”
“这里是大漠,你要找江南客栈就去江南找。”店小二不耐烦地说。
“江南客栈不在江南,它就在白月城附近……”阿绫呆呆地看着店小二,眼里满是泪水。
店小二看着阿绫水汪汪的眸子,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他拿了个馒头塞在她手中,俯身道:“白月城在北边,离这儿很远,你要去的话就尽快吧。”
“北边是哪边?”阿绫盯着店小二,木然地问。
“那边。”店小二指了指北方。
这时,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走到阿绫面前,说道:“巧了,在下正好要去白月城做买卖,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阿绫抬头看了看这个中年人,他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是坏人,但阿绫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说道:“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中年人和蔼地一笑,说道:“小姑娘,我叫钱午,是个商人。我没有恶意,你不必害怕。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过于危险,想帮助你。”
“不用了,谢谢。”说着,阿绫走出了客栈。她一整天没吃东西,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她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嚼着一边快步向北边走去,唯恐那中年人追上来。
阿绫走后,钱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太固执了,我也是一片好心呀。”
店小二笑了笑,说道:“客官,你可真是位善人,只可惜这小东西不领情。”
阿绫向北边走去,偶尔回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自从遇到黑鹏之后,她的胆子越来越小,再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走了没多久,一辆马车快速从她身边经过,并在前边停了下来。车夫是个年轻男子,他看了看阿绫,表情甚是冷漠。阿绫不想惹麻烦,于是绕开马车向前走去,可是她走了没几步,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了。阿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发现对方是钱午。“你要干嘛?”阿绫惊道。她试图甩开钱午,却怎么也甩不开。
“带你去白月城。”钱午笑道。
“不需要,我自己会走。”
“这可由不得你。”说着,钱午一把抓起阿绫,将她丢进了马车。马车里躺着十余个童男童女,他们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着破布。阿绫正想从窗轩跳下去,钱午却猛地拉住了她,继而用绳子将她捆了起来。紧接着,他把阿绫扔在地上,笑道:“小丫头,这回看你怎么跑。”说完,他命令车夫调头往南走。
阿绫怒道:“原来你是拐卖小孩的。”
“你现在才知道,太晚了。”钱午拿了一块布塞进阿绫的口中,悠闲地坐了下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商人。”他得意地笑了笑,往阿绫身上铺了些稻草。
阿绫怒视着钱午,心里又气又急。她想,难道自己真的再也回不了家了吗?自己若是再也回不去,忆慈怎么办呢?想着想着,阿绫的眼眶湿润了。她瞪了钱午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忍住了泪水。
马车向南行去,距离白月城越来越远……
阿绫离开江南客栈已经多天了,楚游伫立在客栈门口,心里焦躁不安。再这样等下去,他会疯掉的。这几日,楚游每天都出门寻找阿绫和沙鹰,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忆慈的病日益严重,楚游给她找过许多郎中,却无人能将她医好。楚游心想,忆慈的病再拖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自己的师弟医术高明,或许他可以将她治好。
楚游的师弟叶伯予性格孤僻,不喜参与江湖中的纷争。他终日待在家中吟诗作画,研究医书药典。几年前,为了寻找雪上一枝蒿,叶伯予独自去了云南。后来,他发现云南有许多珍贵药材,加之那儿民风淳朴,风光秀丽,他便在当地住下了。在楚游心里,忆慈如自己的亲女儿一般,他不忍心看她受病痛的折磨。经过再三考虑,他最终决定带忆慈去云南。
一晚,楚游跟忆慈说了自己的想法。听到楚游说要带自己去治病,忆慈看起来并不开心。阿绫还没有回来,她不想离开客栈。忆慈说道:“都这么久了,舅舅和绫姐姐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们会出事。还是先找他俩吧,等找到他们之后,您再带我去云南。”
楚游叹了一口气,对忆慈道:“我都快把沙漠走遍了,还没见到阿绫和沙 鹰。他俩失踪了这么久,如果在这附近,怎会一直不出现呢?”
“再找找吧,若一个月后他们还没回来,你再带我离开这儿。绫姐姐和舅舅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失去他们。何况,绫姐姐是因为我才离开家的,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楚游摸了摸忆慈的头发,眼里满是慈爱,仿佛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苦涩地一笑,说道:“忆慈真懂事,知道为阿绫考虑。我也是怕耽误了你的病情。”
忆慈仰头看着楚游,澄澈的双眼宛如明镜。她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楚游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忆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如果绫姐姐再也不回来,那以后就让我代她给您尽孝吧。”
楚游看了看忆慈,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根本没有想过什么尽孝,他只是希望能够弥补这些年对女儿的亏欠。可是如今,他却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