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跟着气味一路追寻，小母蛇慢慢减速落在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益算正在奇怪，就见她变回了真身，一条碗口大的红色巨蟒，差点没把房子压塌。

也许是意识到太大了不方便，小母蛇立即用法术将自己缩小，尾巴一摆却掀倒了一片五彩琉璃瓦。

瓦片砸在地上必然叮咚作响，皇家御用的防贼设计。

益算未免她还没找到空空就被人捉去煲了蛇头汤，赶紧飞身下去用手接住了瓦片。

没成想这一接，声音是没有了，她的动作却叫这屋里的主人看了个清楚——瓦片在半空中不往下掉却往天上飞了？

小郡主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惊呼道：“善导，你看到没有？！”

“刚刚有什么东西飞上去了！！”

小郡主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瓦片。

被叫做善导的和尚将身一挡，来到窗前查看，与愣住的益算对视一眼，一伸手，却把窗子关上了。

益算看清他的容颜，这个和尚她认识。是对空空很好的那个善导师兄，他怎么跑到宫里来了？还是在郡主的闺房？

小郡主不信邪的又要推开窗子，却被善导拦下，他双眼澄澈，姿态端庄，右手转动佛珠轻轻劝解小郡主：“阿弥陀佛，郡主，贫僧什么也没有看到。想必这就是郡主告诉贫僧的‘夜不能寐，目视幻觉’的那个幻觉。”

“哦……是吗？”小郡主半知半解，竟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住。

可益算明明感觉他们的确对视了。可善导也确实没有理由包庇她。

益算随手一丢，将瓦片扔进草丛里。

好运的小母蛇竟是丝毫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的变身很成功，慢慢悠悠的顺着门缝爬进了郡主的房间里。

善导正在为郡主念经，小郡主看起来年纪不大，只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和空空差不了多少。

她的衣着打扮和屋里的陈设摆放却是老成很多，而且她竟然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喜欢听和尚念经。

益算只是待了一会儿就觉得耳根子受不了，善导的声音虽然不难听，可也没有空空的好听，空空念经她只觉得无聊，但不觉得心烦。

现下，她觉得无聊之中生出了厌烦，还不如抽身回去天宫一趟，找个仙友帮忙推算一下空空的位置，也比在这里听善导念一晚上经要好。

她转身欲走，却听见善导的声音道：“今日的经就念到这里”。

小郡主困顿的摆摆手：“师父再见。”善导便规规矩矩的出去了。

服侍的小婢女从暗处走出来替郡主熄了床边的两盏灯。

看来是真念完了。

小母蛇果然也不耽搁，在婢女出了房间之后立刻变出人形走了出来。

益算留下。

黑暗之中，益算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脖子周围的鳞片时隐时现，明明是一条赤蛇，那鳞片却不时闪烁着金光。

她漫步走去小郡主的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小郡主呼吸平稳，显然是劳累过头已经睡着了。

益算深有同感，的确没有什么比听和尚念经更催眠的了。

见郡主真的睡着，小母蛇深深松了口气。

她收回自己冰凉凉的手，半途中，却被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来这儿干什么？”那声音冰冷且不带感情。

小母蛇心里一惊，她果然还是醒着，急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姐姐。我……我……我只是来看一看你。”

“看我？”被叫做姐姐的小郡主轻蔑的一笑，松开小母蛇的手腕，用同样冰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脸庞。

“谁是你姐姐？我们非亲非故，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我……”小母蛇不知道如何辩解，也许无论她怎么说都骗不过眼前的这个人。

小郡主果然又笑笑，阴测测道：“说实话。”

益算心里一惊，这个小郡主……好像和刚刚听善导念经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了。

小母蛇讨好的笑笑：“蛇女姐姐，我哪敢骗你。只不过今天是百妖夜行，我和哥哥去参加宴会，碰巧……”

“碰巧？”小郡主敏锐的露出了自己蛇一般的瞳孔。

益算不敢相信的听见小母蛇叫她蛇女。

原来空空口中的蛇女竟然是人间的郡主？

可小郡主又道：“小蛇女，你最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要吞吞吐吐的，我没这个耐心。”

原来蛇女是妖怪之间对母蛇的统称。

小母蛇见隐瞒不过，只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哪料刚讲到男蛇妖抓走了空空那一段，小郡主突然暴走，气呼呼的吐出信子缠上了小母蛇的身体。

小母蛇没有力气抵抗，挣扎一番，只能也变回了真身。

小郡主的白蛇虽然体积不如小赤蛇大，但显然道行要比她深上很多，手指一般粗细的小蛇竟然将碗口一般大的巨蟒缠的喘不过气，最后连连求饶。

小母蛇也是倒霉，明明是她哥抓走空空，替他受罪的却是她。

益算看的于心不忍，但碍于想要找到空空，也只能袖手旁观。

终于，在小母蛇被勒晕过去之前，小郡主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她一脚将她踢下床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趴在地上，精疲力竭的盘成一团。

小郡主问她：“你到这里揭发你哥哥，是想在我这里记上一笔？”

小母蛇无力的摇摇头：“姐姐，我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见过我哥哥。”

“没有。”小郡主厌烦的看小母蛇一眼，抬手渡给她一点妖气，帮她恢复了人形。

“多久没有吃过饭了？”

“三个月……”小母蛇可怜巴巴的，眼睛不敢直视小郡主，双手扶在地上还很虚弱。

小郡主不屑的哼哼一声，轻蔑道：“要说你们家也是倒霉，一道天雷劈下来竟没有一个渡劫成功，还全都没了人形。不过吃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可以，但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不行！”

“你可知那个和尚的身体里装着的是谁？”

小母蛇大惊失色：“您……我，我不知道，他竟就是那个和尚。我和哥哥只是去赴宴，碰巧遇见了他，他在那条街上闲逛，那里都是妖怪，只有他一个人。我们也已经吃过许多和尚了。”

“我们每次去那座寺庙，也都是趁着您不在，您从未告诉过我们那个和尚究竟长什么样。我们……他，他怎么突然下山了？”

小郡主柳眉一挑，听出小母蛇话里的意思：“这么说，还是我的问题了？”

“没有没有……”小母蛇赶紧趴在地上以表衷心。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赶紧告诉小郡主：“姐姐，我哥哥……您还是快点找到那个和尚，不然……”

“用不着你废话。”

小郡主杏眼一合，双腿变幻回蛇的身体，看来是自有打算。

小母蛇见她已经入定，跑是不敢跑，怕却也不怕了。

她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她学着小郡主的模样，盘起双腿开始打坐。

见她们一个二个都不再说话，益算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空空要是被吃了，转世投胎还好说，可她得去地府里捞人。偏偏她不喜欢那地方，阴森森的，又湿又潮，阎君说话还不好听。

斟酌之下，益算决定回天上搬救兵。

但右脚刚一抬起，小郡主却又发话了。

益算还以为她是看见了她。

但小郡主的道行还没有那么高深，她只是微微一笑，不屑的从小母蛇身边走过，居高临下的看着盘膝而坐的她，郑重的发话：“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睡在这张床上假扮郡主。争取天亮之前我就将你哥哥的尸首带回来。”

小母蛇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她原本也是想学小郡主打坐，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一个没留神竟然睡着了。

小郡主嫌弃的用脚上的绣鞋替她擦了擦口水：“听清楚没有！！”

小母蛇为之一振，差点吓出原形蹿到房梁上：“听听听到了……但是……蛇女姐姐，我哥哥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

“嗯？”小郡主危险的瞪小母蛇一眼，吓得她立刻将头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郡主不屑的笑笑，只留下一段话：“胆敢抓走那个和尚的，无论是谁都是死罪！你最好也给我老实一点！”就急忙的越窗而出。

她冷漠的声音游荡在寂静的黑夜里，连益算也会发寒。

“如果你胆敢多管闲事，一切后果全家共同承担。包括那些蛇蛋！”

这个屋子里再也不会有反对的声音。

小母蛇一番变化乖乖的躺在了小郡主柔软的大床上，益算则寸步不离的追了出去。

小郡主脚踏一朵红云腾空而起，轻轻张开蛇口吐出红色的信子，在空中搜集空空的气味。

蛇类靠这个感知猎物的方向。

益算被那滑溜溜的红舌头恶心的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不知道的是，蛇女每次靠近空空的时候小和尚也是这个感受。

还好蛇女一番操作不是虚张声势，她很快找到了空空现在被囚禁的地方，在那里还有很多和他一样被关起来的和尚和普通人。

蛇女露出的竖瞳微怔，低低的暗骂了一声。益算听不懂，随后跟着她一起飞往东山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