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泉柏接过来看了一 眼“关于艾国炎同志任职的通知”的标题,悬着的心这才“咚”的一声落到了实处, 抬起头来向陈秘书道了一声谢后,放下手上的茶杯,转身出了门,喜滋滋地向药坊 走去。
这天吃过晚饭以后,真泉柏照例到父母亲的家里来,几个子女、女婿每天都要到 两位老人家面前来问安,坐一会,陪他们说说开心话,这几年来随着两位老人家年纪 的越来越大,每天的问安已经成了惯例。因此,真泉柏不需要上二姐夫的家门,到这 里来肯定能等得到他。进门以后,他问了两位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得到都好的答复后, 便在靠父亲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从衣袋里拿出红头文件递给父亲看了,又向 不识字的母亲说明了文件内容,表示对她的尊重。方老夫人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便起身给小儿子倒茶。
住在父亲对面的真旺庆听见弟弟泉柏的声音,也拉开门走了过来,见父亲在看文 件,便问了母亲一句:“您喃今日还好,吃饭何如?”方老夫人笑着又说了一个“好” 字,又给长子倒了一杯茶,递在他手上,加了一句:“都好。你们一心一意做事,别老 惦着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叫他坐,然后靠老伴坐在沙发上。真旺庆从老母亲手上
接过茶,道了谢,笑着说:“您喃以后再不倒茶我这些下人喝了,喝不得的。”方老太 太也笑着说:“古话说,要得好合大敬小,你们一日忙到黑,做娘的冇得么事做给你们 吃,倒杯茶是娘的心意。”真常恩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文件,然后递给长子。真旺庆接 过来匆匆看了一遍,递给弟弟泉柏说:“他等会要来,你先通知他。”
正说话间,楼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方老夫人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了。”方老 夫人的话音刚落,艾国炎便出现在门口,大家都笑着看着他,他同往常一样,问了两 位老人家安,便找一把椅坐了下来。真常恩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正有话跟你说。”
艾国炎看着老泰山,没有问要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言语不多的人,一副老实 巴交的相,脸上总挂着看不出一丝奸诈的笑,间着些许白发的前额不是天庭饱满的那 种福相,因为几道很不明显的皱纹,倒能看得出些沧桑感来,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那 种很靠得住的人。其实艾国炎也出生在一个不很富裕的农家,中学毕业后便回家务了 农,也正因为他的勤劳可靠,后来做了一村之长,到老泰山有能力补偿子女跟着自己 吃了许多苦,要把他一家人收到身边来的时候,他才辞了职,到药坊管了这么多年后 勤,没有出一点差错,也受到了大家的敬重。
“泉柏提拔你了。”真常恩又笑着说了一句。
艾国炎听了老人家的话,先是一惊,接着又笑了笑说:“我有么值得提拔的?”
真旺庆笑着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真泉柏放在上面的文件,递给艾国炎说:“是真 的,你不信,乡党委的文件都下了。”
艾国炎接过文件,很认真地看了一遍,又递给真旺庆说:“当不当副院长不都一样 做事?都是一家人,做好做坏都是为了这个大家庭,你弟兄俩不说,我三姊妹,周家 姐夫最大,方家姐夫最细,要用还是先用他们,大家一团和气好。”艾国炎正说着话, 周家大姐夫和方家妹夫文庆也一起到老丈人家里来问晚安了,听见艾国炎正在说话, 便不做声地各自找椅子坐了下来。
真常恩见三个女婿都到跟前来了,便笑着说:“今晚正好开一个家庭会。乡里下了 通知,叫国炎做副院长,管后勤,你两连襟说说,有么意见。”
周家老大笑着说:“哪有么意见呢?都是一家人,哪个当不一样?”
方文庆排行老四,他也是一个不多话的角色,见大姐夫表了态,便接着说:“这有 么必要开家庭会呢?只要一家人好,还争么高低?”
真常恩见两个女婿都表示没有意见,便笑着叫真泉柏说话。真泉柏便一五一十把 这些天发生的事向几位姐夫做了通告,并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任命艾家姐夫做后勤 副院长的想法做了说明,大家听后,都高高兴兴地说真泉柏有主见,这件事办得对。 大家又就杨长利和金昌松要进药坊来的事议论了一通,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一上班,真泉柏便召开了全院干部职工大会,宣布了艾国炎的任职通知, 并又就院长的分工做了强调。他自己管全盘,负责药坊的内政外交。真旺庆负责业务, 主管门诊和住院部。艾国炎管后勤。接着真泉柏又宣布了杨长利和金昌松要进药坊来 的消息,会场突然一片哗然,大家议论纷纷起来。真泉柏没有制止大家的议论,宣布 散会,自己先走出了会议室。大家也边交头接耳着出了会议室,向各自的工作岗位走 去。真泉柏不制止大家,是不想把自己对杨长利和金昌松进药坊来的想法暴露给外人, 以免日后生是非,因此大家怎么说他不管。
天又冷了下来,年关又近了,为了安安稳稳地过一个年,真泉柏向乡领导建议等 明年开春以后再通知杨长利和金昌松到药坊来,乡领导同意了他的意见。因此,那座 玉雕的大门楼内的人们又热热闹闹地围着真常恩夫妇筹备着一个年节。
再说杨长利和金昌松那天在乡政府签完协议后,喜颠颠地坐车回到了咸宁城。刚 下车,金昌松便拉了杨长利一把说:“走,老杨,找个馆子,我请你喝酒。”杨长利转 头扫了一眼金昌松,脸上显出了几分不高兴,他这是第一次听金昌松叫他老杨,原来 他是一 口一声叫杨院长的,听了这声“老杨”,他的心一颤,一种不祥之感突然使他又 多了一份防备。金昌松没有看见杨长利脸上的变化,更看不见他脑子里的变化,拉着 杨长利便进了街边的一家叫“阳春酒家”的小酒店里。其实,他叫杨长利“老杨”是 发自内心的无意,因为杨长利在他的心里本身就是老杨,叫他“杨院长”是在抬举他, 希望跟着他进荣恩堂药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