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辛出火车站后直奔医院而去。
他迫不及待地推开病房的门，气喘吁吁地叫：“云云！
然而，病床上的女子却不是云云。
他大吃一惊，问：“你是谁？云云呢？”
那女子一头雾水：“你闯我病房，连个门也不敲，还问我是谁？”
何沐辛退后一步，确认了病房号无误，又问：“你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女子眼珠子一转：“大前天吧。”
“那原来住在这病房的人呢？”何沐辛忍不住上前一步。
女子摇摇头，说自己并不知情。
何沐辛颔首为自己刚刚的唐突向女子道歉，失魂落魄地退出病房，靠在楼道的一角。
他拿出手机给白云打电话，一个又一个，可回复他的只有一句话：您好，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又给蓝伊打电话，电话是通的，可却无人接听。
他不死心地继续打。
终于，在打到第19个电话时，电话里传来了蓝伊压得极低的声音：“喂，何沐辛，你听我说啊……”
可可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她说，迫不及待地问：“云云呢？她还好吗？她在哪里？她为什么关机……”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再拨过去，蓝伊的手机也关机了。
什么情况？何沐辛整个人都要疯了！他用力地在墙壁上踹了两脚。
情绪稍作缓和后，何沐辛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打算找白云的主治医生去问一问，却被告知那位医生当天休班，并不在医院。
他欲问得那医生的电话，可话没开口，办公室里的医生都匆忙地四散开去，个忙个的去了。
他记得医生说过，云云还需要再在医院里恢复一段儿时间才能出院。
她能去哪儿呢？
越想越难受，像被一个力气很大的人用枕头捂住了口鼻，无论怎么挣扎和反抗，都于事无补。
这时，手机轻振了一下，是一条短信，蓝伊发过来的，简简单单的两三句话，每个字都生出了一根长刺，透过皮肉，正中他的心怀。
何沐辛睁大眼睛，一字不落地将那一大段话默读了好几遍。同时，内心始终重复着一句话：这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当白云含着泪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蓝伊的时候，蓝伊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劝她：“云云，你可千万别犯傻！咱可不去当什么圣母白莲花！”
白云摇头：“蓝伊，我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就更不能这么做！”蓝伊咆哮，“你有多在乎何沐辛，我是看在眼里的！”
白云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他和我之间，我想选择我自己！”
蓝伊眼露疑惑。
白云继续道：“我知道，现在沐辛还是非常在乎我的，因为我刚刚失去父母，又毁了容，沐辛是个善良的人，他一定不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伤害我，所以他要表现得比之前更加爱我。但他的这份爱里包含了多少同情的成分，恐怕连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蓝伊落泪：“云云，你不是一向对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有信心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白云轻轻抹去了划至脸颊的泪水：“蓝伊，这不是不自信，这叫认清现实。就算我与沐辛在一起了，凭他的才学与样貌，以后难免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子对他投怀送抱。”
“何沐辛他不是那样的人!” 蓝伊有些气恼地打断了白云的话。
“是，我承认！可那又怎样，人是会变的。他是要几十年如一日地面对我这张已经毁了容的脸的，同情终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云云！”蓝伊失声痛哭，“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们能不能不要想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就想放眼当下好不好？”
白云叹息一声：“不行的蓝伊，我必须得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了！”
“好，白云，那我问你，”蓝伊粗暴地抹去眼泪，愤懑地说，“你离得开何沐辛吗？你能忍受得了他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吗？没有何沐辛，你活得下去吗？”
这三个问题如一口偌大的洪钟被一连撞击了三下，声声回响在白云的心中，直震得她的一颗心簌簌的抖。
蓝伊看出她的彷徨与无措，又说：“云云，如果当下你都过不去，有什么资格谈几十年之后？”
白云整个身体一抖，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淹没在自己的泪水中。
蓝伊的话没有错，没有了何沐辛，她现在应该怎么活下去呢？
仅仅是他不在身边的这三天，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掏去了大半的心神，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如果是三十天，三百天呢？
她不敢想。
大二那一年的盛夏，满天璀璨的星辰下，她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吟诵舒婷的《致橡树》：
我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沐辛，你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我了，因为我们的灵魂之根已经相互缠绕在一起了，你我的生命已经相连了！”她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庄重的吻，随后绽放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
他看着她，眸子里的光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云云，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是一朵会开花的云！”
“一朵会开花的云？”她喃喃重复着，逗趣道，“那不就是棉花嘛！好你个沐辛，竟敢取笑我！”
她伸手挠他的咯吱窝，却被他一把放倒在双膝上：“不是棉花，是天上最美的一朵云！”说着，他缓缓地吻上她的唇。
白云的手哆哆嗦嗦地掠过自己左脸颊的创伤：什么天上最美的一朵云？现在，连一株棉花也比不上了!
可是，她多希望能够听到他再对她说一句：云云，在我眼里，你是一朵会开花的云！
蓝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云云，听我的，你就当为自己自私一次，好不好？”
为自己自私一次，这话听着好耳熟，对，是何妈妈说的，她希望她离开沐辛。
可若她与何阿妈妈都选择了自私，沐辛又该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