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项坚会如初见时的少年一般，能成为知交好友，但这一番对话下来，实在太寒心。

       岂能不怒！

       这时，项坚也被看烦了一般，毅然凑近脑袋，目光如炬，大声道：

       “丁兄，请听好了，若我在席间，便知道你得到了小九的吞魂夺魄术，我甘受魂消雷罚，此誓绝无虚言！”

       呃……

       这一简单誓言，霎时令丁贵无地自容。

       当真，误会了对方？！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对方分明是有心虚之意。

       “那……你为何，那么笃定……”

       丁贵颇有愧意道。

       见对方已重新就坐，也只好陪坐下来。

       不待说完，项坚便打断道：

       “和你直说了吧，只盼你莫再误会我便好……其实，正如先前所言，我只是在数天前，提醒过小九，让其尽早将吞魂夺魄术转给一个人鬼，以完成我和土地老爷的最终托付。因为此事也拖了不短时间，一月之期将至。至于是哪位人鬼，只要稍有一点实力及温良之辈便可。本来陈道长的出现，让我很满意。只是，她一心要前往地府，我只好排除……你先收起此术吧。”

       对方说着，忽停下，将布卷重新卷好，推过来。

       似担心，丁贵因此拒收此术一般。

       但丁贵心中疑虑不除，便只拿手按于桌面，没有收起。

       项坚看在眼中，似不在意，只继续道：

       “至于你么，先前我觉得不妥。因为你不仅要去地府，而且身为行走之人，定会经常与兽人鬼打交道，此术岂不危险？但现在了解到，你同样是一个爱钻研的修习同道，实力也不一般，我倒觉得特别合适。或许，待你以后研习有果，将此术悟成人鬼可修炼之术，也不无可能。那更是美谈呢，嘿嘿……当然，此术本就不适合我等，更别说，还有缺失，你可不要真浪费过多时间在上面啊……只须记住，以后不要传给兽人鬼便无所谓了。”

       知道对方开了个玩笑，欲稍缓气氛。

       但其算盘，打得的确很响。

       难道有人能逆天而行，跨越种族修炼？

       再说，人鬼修炼此术，就不叫贻害了？

       罢了，反正自己拿到手，也只作借鉴与感悟之用，定然不会多奢望。

       最要紧的是，严防其他兽人鬼得到。

       “怎么不让小九将此术赠还于你？要是我不出现，而最终期限到来，你又会何如处置？”

       丁贵较真道，疑心难去。

       毕竟，誓言可没此限制吧。

       项坚既将法术传给了小九，再让小九传回他，岂不就是一人兽人鬼和一个人鬼都得到传法，重托也算完成了不是？当然，直接说不太好，但对小九暗示一下，或使点手段，倒也不算什么。

       “那不成了监守自盗，弄虚作假吗？我可做不出来。若真期至，小九最后随意赠一人鬼也无妨。若见对方真的毫无保管之力，我到时再想办法，将秘术换到手，继续寻找下一个妥当的族人便是。甚至，也可以直接收为己有了。毕竟，土地老爷的初衷，便是最先传给兽人鬼，而又杜绝在兽人鬼之间流传。我辗转两次才拿到手，可再无不妥了……事实上，在你刚刚展开此卷之前，我只知此术名称。其内的五百一十二字，我一字也不曾记下。”

       啥？

       五百一十二字，一字不曾记下。

       那字数如此精确，又算什么？

       当面扯谎，还有比这更脸不红，心不跳的吗？

       哼！

       “你是不是又不信我？可事实确实如此，我正是刚刚忍不住，才看过几眼，便记下了。”

       项坚自问自答道。

       可是，这可能吗？

       过耳不忘，算你了得。

       但过目不忘，关键还不是一字一句查看，只是盯看几眼，连看没看完都不确定，便知道五百一十二字？

       这可比其自身，先前记下凝神诀的表现，还要厉害！

       当然，比少颜也要强上不少。

       “哼，你既早已记在心中，何须说什么方才记下的话，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信了才怪。

       对方定有什么企图！

       若真能几眼记下，那还了得。

       以后在他面前，一定得慎防一切文字！

       难道对方是想成心卖弄？

       故意让自己误会其实力强大？

       那也太幼稚吧，可不似对方的一贯作派……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深受土地老爷信任，不愿有违他的心意。自他亲交此卷之后，我一直只贴身收藏，不曾看过一眼。当然，连法术名称，也是听他老人家说起，才知道的。因为此术，他老人家亲承，也从未阅过详细……你别问，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当面书写下来，却称没看过。”

       项坚低声道。

       似不是在辩解，而只是说出真相。

       可是……

       对方称不曾看过一眼，便是表明，真有过耳不忘和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已达到极其变态的程度，那以后必须加以防范。

       相较来说，这还能勉强接受。

       但又称土地老爷，也没看过此术？

       这是梦话吧。

       一个人，呃，一位神仙，能写下文字，却说没看过文字，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吧。

       可土地老爷有必要说谎吗？

       没必要啊。

       如此，岂不间接表明，吞魂夺魄术，异常重要！或称可怖！

       看来，得慎重对待，好好研究了。

       “好吧，原来如此。那你现在记下，应该不算有违土地老爷的心意了吧。”

       误会对方半天，有些窘迫，丁贵只好强作镇定道。

       纯属无话找话。

       同时，顺势将布卷塞回袖中。

       其实，这点对方已然说过。

       为了不负重托，项坚选择与土地老爷一致的态度，对待秘术不闻不问，只寻传人。但现在重托已经完成，誓言不再，他便可以再来满足其探究之心。借机记下秘术，便没什么不妥。而且，自己得来此术，毫无代价，也不会介意。

       项坚，的确挺有原则。

       “是啊，虽貌似多此一举，但我已问心无愧。好了，此页便算揭过，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让小九尽早离开吗？”

       项坚稍敛情绪，说起其他。

       “为何？”

       丁贵早想问其原因了，不想对方会主动提及。

       “其实，其中一个目的，正是为了让秘籍消失，我才好与刀老虎周旋。待其得知秘籍有差，我早已带着护身符离开此堡。但，小九竟将秘籍给了你，提前完成重托，这倒有点意外，却是……天助我也。还望丁兄助我拿到护身符，拜托了。”

       项坚边说边起身离案，又躬身作揖，颇显郑重。

       丁贵仍听不太明白，但有一点需要确认清楚。

       “项兄，你想我如何助你？是以秘术直接换取刀老虎的护身符吗？”

       若是如此，那何须自己出手，随便找一个人鬼来替他交换便是。

       但这种交换，岂不又违背了重托的初衷？

       刀老虎可是来自地府！

       哪怕重托已完成，也不得不提防啊。

       “怎能如此！我可不想刀老虎真地得到此术，那必会广为流传。这也是我一直头疼之事，所以才决定来一次偷天换日，然后远走高飞。当然，并不是真地远走高飞，而是借机消失一段时间，乃光明正大地离开。待刀老虎回归地府后，我再重回此堡。想来，他也不会真地为了一块石头，找我麻烦吧。再说，他要找麻烦的人，该是小九。而小九，嘿嘿，早已消失了……我的原计划，便是如此。你也见识过了，刀老虎其人，颇为挑剔。一般兽人鬼秘籍，他根本看不上。但初次听我暗示，吞魂夺魄术与其护身符同样不凡之时，他立马大感兴趣，起了交换心思。实在是此术名头太过骇人，对于兽人鬼来说，少有人愿意错过。须知回三等人，现在还不知道此术呢，要是得知，还不知会有多烦人。而小九初见时，也是激动了好半天，恨不能马上就开始修习，当场便提出要开魂丸。可是，我那时对地府丹丸见识不多，倒让他失望了……你不会觉得我在夸大其辞吧？那你试想一下，如果此术是人鬼之术，那又会有多少族人，为此辗转难眠呢？”

       项坚无比坦诚道。

       丁贵顿时明白对方苦心，可谓动了很多脑筋。

       若此术真是人鬼法术，恐怕大家考虑的，也不是能不能修炼的问题，而是一定要先求取到手。

       这是肯定的。

       只要稍有见识的鬼物，均会这么做，不分种族！

       忽想起另一件事，正好印证了项坚的原计划。

       记得小九早有说漏嘴过，其言语间，便表明了，项坚不久要“远走高飞”。

       只是那时自己一无所知，根本品不出来。

       当时，自己称若拿到开魂丹，再回来换小九可能会到手的“人鬼法术”。当然后面才知，此人鬼法术，便是蓄炁术。可小九却回答说——等你再回来，“法术“可能早已跑远。当时，自己也只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多半是对方危言耸听。现在一想，居然是指项坚的偷天换日计划。若真坚持拿到开魂丹后，再换其人鬼法术，自己的确就会见不到项坚和小九，因为那时项坚早带着法术远走高飞了……

       话说回来，现在自己怀揣秘术出现，一下让项坚的计划，多了一种选择。

       既可以按原计划进行，也可以围绕自己重新设计。

       而对方刚求到自己身上，显然是想更改计划了。

       既然项坚的确没有说谎，那便值得帮助。

       不过，无论计划怎么进行，自己都想不明白，对方如何做到偷天换日呢？

       但再细想一下，却发现，原计划根本无法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