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子翻译倒退了两步,恼羞成怒,就要行凶。战三妮不屑的一笑,闭上了美丽的眼睛。二鬼子小队长制止了二鬼子翻译,走到战三妮面前,叽哩哇啦的吼叫了一通。一群二鬼子立刻冲进人群,在一片哭嚎叫骂声中,拉出来十个老百姓,被二鬼子一顿枪托子打倒在地。
二鬼子翻译冷笑道:“咋样呀,战区长?皇军宽大为怀,现在说还来得及。不然的话,嘿嘿……这些老百姓整个浪儿可都是你祸害死的!”
战三妮犹豫了,为了那三万斤公粮,她自己可以毫不畏惧的去死。可是这些老百姓是无辜的呀,自己身为抗日政府的区长不能保护他们,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残杀,这……
突然,周德发的儿子周善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说道:“战区长,你不能说!咱们胶东人生来就刚直不阿,头可断,血可流,绝不能帮着这帮……”
“你个瘪犊子!”二鬼子小队长拔出王八盒子,“呯”的一枪打在周德润的额头。周德润,这个生长在富庶之家的青年,自幼就接受“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的教育,为人谦和,生性懦弱。但是在关键的生死关头,却表现的那样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儿呀!”随着乡亲们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周德发惨叫一声,向儿子的遗体扑去。但是随即就被一个二鬼子一枪托子打晕在地。二鬼子小队长狰狞的把手中还冒着青烟的王八盒子一挥,十几个二鬼子举起三八大盖儿,对着躺在地上的老弱妇孺一顿乱刺。顿时,惨叫连连,让人如同身临地狱,十位无辜的老百姓的鲜血染红了学校的操场。
贺智民听战智湛讲到这里,目光如炬的双眼如欲喷出火来,一双蒜臼子大小的拳头握得“咯吱吱”直响。
人们掩面呜咽着。忽然,周德发悠悠醒来,他爬起身,面对亲人的鲜血,没有再哭嚎,反而平静的对乡亲们说道:“乡亲们吶,咱们这些亲人先走了!人死为大,咱们跪拜跪拜他们,愿他们一路走好,早日托生。咱们这些老少爷们儿随后就来!愿咱们这些亲人托生成八路军,早日杀回来,给咱们报仇!”
“呜……八路军呀,快回来吧,给俺们报仇呀!”人们嚎啕痛哭起来,随在周德发身后,纷纷跪倒在地,叩拜惨死的亲人。
听战智湛讲到这里,贺智民再也忍不住了,他虎目含泪、虎躯微颤。
浅井一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既心惊,又有一丝害怕,更感到绝望。他心惊的是这些中国老百姓为什么这么悍不畏死,和自己朝鲜民族的气节何其相似。他害怕的是自己加入日本国籍,帮着日本人残杀中国人会有什么下场?他感到绝望的是他的感觉,中华民族是不可能战胜的!但是,浅井一夫随即把心一横,“咦哩哇啦”的又叫了一通。
二鬼子翻译又对俺三姑说道:“瞅见了没有?这些老百姓的死就是你造的孽!你要是再不说,就把你扒的光腚啦差的,看你往后还咋做人!”
眼见战三妮倔强的一仰头,二鬼子们疯狂地向她扑去,剥光了她的衣服。战三妮全身绵软无力,无力挣扎,只能一任鬼子在她面前肆虐。她缺乏营养、干枯的黑黄柔发散乱地披到脸上,嘴里紧咬着一绺带血的长发。人们似乎停止了呼吸,两眼紧盯地面,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战三妮一挺胸,她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朝霞般的红晕,骄矜无畏的神彩。她竭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父老乡亲们,抬起头来看着俺!俺战三妮是你们的闺女,是你们的姐妹!俺就是光着身子来的,现在光着身子走,没啥抹不开的,别让鬼子看咱们的笑话!老少爷们儿们,还记得俺教给你们唱的《国际歌》吗?”
接着,战三妮用她那柔润又带些由于愤怒、伤病而沙哑的嗓音,唱出沉重、豪迈而又悲壮激昂的歌声:“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贺智民泪水长流,强壮的身躯剧烈的颤栗着。但他紧咬牙关,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的罪人……”人们就像平日站在操场上一样,眼望着土台子上打着拍子的区长,唱起了劳苦大众自己的歌。唱歌的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浅井一夫气得脸都变了形,他见自己的部下有些惊慌不知所措,知道必须当机立断。他恼怒的一伸手,抽出了朝香宫亲王赐给他的军刀,猛然举起。随着一道雪亮的寒光,战三妮惨叫了一声,歌声戛然而止。战三妮的肚子被砍开了一条硕大的伤口,肠子立刻涌了出来,鲜红的热血喷了浅井一夫一身。战三妮面对二鬼子的屠刀,随即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又把《国际歌》声送出喉咙:“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悲戚的《国际歌》声震荡着血红的胶东大地,群山发出凄怆的共鸣!战三妮胸膛鲜红的热血,和悲壮的《国际歌》声一起向外迸发!乡亲们都惊呆了,他们忘记了悲泣,忘记了恐怖,忘记了唱歌。只是圆睁被仇恨的火焰烧炙的通红的眼,怒视着残暴的二鬼子。
二鬼子小队长走上前来,用军刀挑起战三妮还在不断蠕动的肠子,拽了出来。两个二鬼子拼尽全力架住浑身颤抖的战三妮,防止她跌倒。二鬼子小队长找到了战三妮的子宫,一刀切了下来,狞笑着对身后的两个二鬼子说道:“戸は,彼女の头の上を彼女はどう歌う!”
两个二鬼子毫无人性的狂笑起来,他们把战三妮的子宫用力套在战三妮的头上……
贺智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一下跪倒,匍匐在地,号啕痛哭起来:“娘啊……娘!你死的太惨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就在这一瞬间,战智湛仿佛听到了全世界崩溃的声音。他慌了,急忙抢上前去跪在表哥对面,扶住表哥的胳膊,泣不成声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哥……哥……哥呀!”
贺智民似乎没有听到战智湛的话,就像他母亲战三妮那样高昂着不屈的头颅,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国际歌》:“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贺副司令,你怎么了!”贺智民的警卫员小李子猛然听到自己的首长如狼嚎似鬼泣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急忙和几个干部战士冲进了贺智民的办公室。
贺智民知道自己失态了,一个老侦察兵的心理素质怎么会这样脆弱?他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儿,你们出去!”
小李子和几个干部战士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同样是泪流满面的战智湛,不知道这个吊兵是怎么把首长惹成这样?但是,首长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他们只好满脸问号的离去。
战智湛把表哥扶到椅子上坐下,十分关切的望着表哥。只见他眼睛紧闭着,牙齿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许久,贺智民这才睁开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般幽幽地说道:“娘啊!理想的实现有两种方式,一是我实现了理想,二是理想通过我得以实现。您老人家为了实现‘英特纳雄耐尔’的理想,牺牲得这么英勇。儿子指定不给您老人家丢脸,您老人家未竟的理想还有儿子,还有孙子!”
忽然,贺智民又像是回到了现实中,对表弟说道:“哦……兄弟,你接着讲!”
“俺……还讲?”战智湛有些为难,但看到了表哥坚定的表情,只好继续讲下去。
“老少爷们儿们,反正没好了,跟小鬼拼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猛然高呼了一声。
“给战区长报仇!”乡亲们呼喇一下站了起来,冲向二鬼子的枪口!土台子上的“野鸡脖子”立刻吐出了噬人的火舌。
讲到这里,战智湛已经是热泪盈眶了。贺智民擦了一把眼泪,有些哽咽的问道:“这帮畜生!那‘浅井中队’后来咋样了?”
战智湛冷笑了一声说道:“二鬼子的暴行把胶东军区许司令彻底激怒了。许司令调动了四、五个团的主力部队对‘浅井中队’围追堵截,严令不得放‘浅井中队’回辽东。谁放跑了‘浅井中队’一个人,提头来见!嘿嘿……‘浅井中队’和俺三姑父的十六团二营遭遇了。自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战士们一听对面就是在周庄屠村的二鬼子‘浅井中队’,眼睛都红了。还没等‘浅井中队’把队伍摆开,就端着刺刀,挥着大片儿刀嗷嗷叫着冲上去了。‘浅井中队’虽然是一个一百八十人的标准中队,光歪把子就有九挺。可是,一人拼命,百夫难挡,万人必死,横行天下!二营那是三四百号人拼命呀,尽管也伤亡惨重,可不到一顿饭功夫就把‘浅井中队’打怂了。剩下二十几个二鬼子想投降,嘿嘿……三个连长都杀红眼了,领着头冲上去,大刀片子嘁哩喀嚓一顿乱剁,全部了账!”
贺智民似乎心有足,问道:“‘浅井中队’没漏网的?”
战智湛望了一眼表哥后说道:“听说‘浅井中队’有一个二鬼子漏网,这个人就是那个二鬼子翻译,他的朝鲜名字叫朴英植……”
“报告!……”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