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督军府,陈树藩一见二人就愤怒异常,先对着李志行大喝“李志行,你胆子可真大呀!”
李志行却委屈地说“师兄,我不知道你是啥意思。”
“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曾旅长带人去找你干什么?”
“师兄,我真不知道!一大早曾旅长就带着找上门,说要结果我,可我真不知道为啥?”李志行说得更加无辜。
陈树藩气得说不出话啦,曾继贤肝都快气炸了,大骂“我叫你娃嘴硬!”,情急之下又拔出了枪,幸好一旁的汪毅卿将曾继贤一把抱住,而李志行这家伙一下躲在了陈树藩的后面。
陈树藩更加生气,喊道“你躲什么躲?”
李志行则大叫“呀!师兄,你没看见曾旅长要杀我?”
陈树藩脸黑一片,就对着曾继贤说“继贤,你一旅之长,怎么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还随便在城里放枪!你觉得我这个督军当得容易?”
“督军,我没放枪,我手下的人也没放,我让他们都回去了。”曾继贤快气得牙疼。
“嗯,那是谁放枪?”
这时麻武进来了,不过可不是一个人,为首的是刘镇华手下的大将憨玉琨,随后是西安警备处处长张丹萍,张丹屏后面还有一人,却是穿着长袍马褂的胡景翼,被两个兵用枪抵着。
李志行一见胡景翼,脸色不禁变了。胡景翼看了一眼志行,便眼睛看着陈树藩,并不说话。
憨玉琨首先开口。他对陈树藩敬了一个礼,说道“报告督军,胡景翼想逃跑,被我抓住了!”
陈树藩大惊失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麻武赶紧回答“是我失职,我处理完曾旅长和李志行的事,就赶紧带人往枪响处去查看,却原来是胡景翼逃跑,憨司令与张处长正在带人与胡景翼几人枪战,最后把胡景翼抓住了,就赶快回来报告。”
张丹屏也赶快说“报告督军,我上午带人巡逻,听见城北枪响,就赶快带人赶过去,却是憨司令带人正在与胡景翼一伙枪战,最后击毙匪徒5名,1人开枪自杀,1人跑了,正在全城搜查,把胡景翼带了回来。”
这都是啥事?胡景翼逃跑?还让刘镇华的手下给抓着了!陈树藩火冒三丈,但由于憨玉琨在场,暂时压住火头,说“多谢憨司令援手,改日我亲到雪雅(刘镇华字)处感谢。”,憨玉琨就敬了个礼走了。
等憨玉琨一走,陈树藩大发雷霆,大骂麻武和张丹屏是干什么吃的?这两人惭愧不已。
陈树藩猛地一回头看见胡景翼,又瞪着胡景翼说“景翼,你也学会逃跑了?”
胡景翼却说“怎么?督军,你能关我,还不准我逃?”
气得陈树藩噎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说“嘿嘿,景翼,可你又乖乖地回来了呀!可惜救你的那几个人,想必都是和你十分要好的兄弟,为你而死,听说还有个自杀?没想到胡景翼你一条好汉,也能把好兄弟往死路上逼?”
胡景翼一听这话,简直目眦欲裂,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陈树藩不说话。
看着胡景翼呼哧呼哧的样子,陈树藩终于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曾继贤和李志行还在,就又生气地说“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都出去!还有,王保儿的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否则饶不了他!”
曾继贤一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再在这里只有触霉头,就只好走了。
李志行出门后却没走,在门外听。
不料屋内很快吵了起来,原来陈树藩气不过,又羞辱了胡景翼几句,胡景翼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喊道“树藩,你要杀就杀!说什么废话?头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我胡景翼皱一下眉头,就算你是我老子!”
胡景翼此言一出,陈树藩倒冷静下来,不再羞辱胡景翼,因为他现在不想杀他,让麻武把胡景翼继续关起来。然后才又想起胡景翼是怎么跑的?大声咆哮着让汪毅卿与麻武一起去查。
志行匆匆回家,回去后跟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就急忙到后院密室去见傅长缨。
傅长缨和段青早已等着,段青满身是血,不过并没有受伤。两人一见志行都非常惭愧,说事没有办妥,请求责罚。
志行挥了挥手,让他们讲细节。傅长缨就讲述起来。
原来傅长缨按之前与李志行商定的计策,等麻武一带警卫营离开督军府便收到了信息,立刻通知已经买通的人开始行动。
此人叫周纪,是刘四的副排长。而排长刘四此时已经“主动请缨”,跟麻武去帮李志行调停了,士兵只留了一个班。
刘四为啥主动请缨?因为他收到了李志行派人捎去的“拉兄弟一把”的请求,以及500大洋银票。
这时,周纪就带了一个大夫去给胡景翼看病,说是督军让请的,几个士兵也不敢多问。两人就上了百尺楼。
一上百尺楼,这名大夫就被制住绑了起来,并塞住了嘴,然后胡景翼便换上大夫的衣服,并贴上了与“大夫”一样的长胡子,力求相似,话说因为胡景翼身材魁梧,这个大夫傅长缨就找了半个月,今天终于诓骗了来。
然后,周纪带假扮大夫的胡景翼,从督军府西门离开,胡景翼就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向北城门疾驰,那里守门的有哥老会的弟兄,早已做过工作,只要出城就万事大吉了。
等胡景翼的马车不见了踪影,傅长缨则交给周纪约定的银票,周纪直奔南门去了。
1万大洋到手,什么他妈的副排长,不干了!
至此一切顺利。
后面由段青开始讲,因为由他给胡景翼驾车。
等车一进钟楼大街,已经安排好的护送马车就跑在前面,他们是准备护送胡景翼回三原的汉堂的弟兄们,两辆车加起来总共7个人,都带了短枪,给胡景翼也配了一把。
不料走到城北,却出了事,因为前车遇到一队河南兵,这队河南兵忽然横穿大道,马车就急忙刹车,也没蹭着、也没伤着一个当兵的。
但这些当兵的不愿意了,要勒索钱财,前车赶车的兄弟因为今天事情特殊,没多说就赔笑掏了几块银元。
不料这些当兵的贪心又起,把第二辆车也拦住,一个当官的把车帘掀开往里看,结果就看见了装扮后的胡景翼,这当官的问是干啥的?段青回答是大夫,急着去给人瞧病。
不料这军官之前却见过胡景翼,而且人很机警,总觉得这大夫像胡景翼,便拦住不让走,还安排去找人来辨认。
段青心中着急,这已经处在暴露的边缘!这伙兵也就不到十个人,快刀斩乱麻,灭了他们,抓紧出城!于是一声号令,“呯呯啪啪”把那几个兵干倒,马车向北门疾驰。
不料恰好憨玉琨恰好在附近,听了枪响带人赶了过来。
憨玉琨乃刘镇华手下第一员大将,土匪出身,枪法十分准确,一来就打死了汉堂的一名兄弟,于是段青及胡景翼等人以马车为掩护与憨部展开枪战,也打死不少憨的手下。
但在城中枪战,憨部越战越多,后来张丹屏又带人赶来,汉堂的7个人4人战死,眼看已经无法脱身,再打就是全军覆没。
胡景翼让段青带着剩下的两个弟兄快撤!段青不走,胡景翼以自尽相逼,段青不得已,带了两名兄弟向满城废墟跳跃逃走,不料其中一个被憨玉琨打中后心,当场毙命,另一名被打中大腿,掉在地上,乱枪又射向逃跑中的段青。
此时,胡景翼忽然大喊“我是胡景翼!都停止射击。”并将手枪扔了出去。
憨玉琨和张丹屏诸人一愣,段青就逃了出来。之前被打中腿那名队员,见脱身无望,居然开枪自尽了。
“自尽那名兄弟是谁?”
“是根宝,我从榆林带过来的……”段青回答。
是赵根宝,是榆林的一个小队长,是个好兄弟!志行忍着悲痛对傅长缨说“长缨,趁现在城里还比较乱,想办法用钱把弟兄们的遗体弄出来,运回三原安葬,赶快去办。”
傅长缨立刻去行动。段青则按李志行的要求,这一段时间隐藏起来,不再出现。
第二天,又出了一件事情。李志行领着独立班正在街上走,忽然街边楼上“呯”一声枪响,李志行纵身一躲,回手一枪将枪手打倒。志行有预警的神通,想刺杀他几乎不可能。
独立班立刻上楼搜索,却只见一名拿着短枪的枪手,被志行打中脑袋,其他并无一人。
及至将尸体送到警备处,张丹屏却认得,这是曾继贤手下的一个骑兵排长,就是被王冠军顶了那个,也不知是受了蛊惑,还是对王保儿情深义重,前来报仇的。
张丹屏说一定将此事报告督军,让志行也注意安全。
这事提醒了志行,志行随后命令说有独立班成员搬到广济街住,不得独自外出。
到了晚上,之前已经被分配当排长的另外几个同学也来了。他们也决定不干了,都到志行的独立班来当副班长。志行想了想也同意了,因为这几个同学现在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胁。
李志行就安排独立班在广济街一带训练,自己则到督军府探听消息。
结果志行刚一进督军府,迎面碰见张副官,张副官说“哎呀,志行,你来的可好,我刚好要去找你!”
问啥事?却是陈树藩要见他。志行想了想,就与张副官同去见陈树藩,路上顺便打听消息。
陈树藩找志行干啥张副官并不知道,但胡景翼的事情张副官知道不少。胡景翼现在还被关在百丈楼,不过刘四被暂时停了职,一者是因为逃跑的周纪就是刘四的手下,二者那天刘四又主动请缨去调停,所以刘四似乎也有嫌疑,现在百丈楼由麻武亲自带人守着。
李志行又问周纪怎么样?张副官笑着说,这个罪魁祸首周纪简直像鱼游大海,一点踪迹都没找到;至于逃跑的那个枪手,肯定也早没影了,找什么找?就连当时枪战现场的几具尸体,当天晚上也没了,原因是警备处负责看守尸体的两个士兵叛变,用大车把尸体拉出城去了,直气得督军大人对张丹屏破口大骂,张丹屏也不敢来了。
“唉,张处长也是倒霉!”李志行说到。
“不过张处长倒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在现场搜到了手枪,可都是德国毛瑟“二十粒”,这枪很少见的!”张副官又说。
志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不过很快又放下心来,很少见又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手下很少以枪示人,怕什么?
“哦,听说那天在百丈楼上还抓住一个大夫?”志行又问到。
张副官看了李志行一眼,然后说“嗨,是抓住一个大夫,不过有啥用?现在人已经被麻武关起来了。”
“怎么?麻武打算拿来交差?”
张副官笑着说“我看麻武不敢,顶多关几天就放了,谁都看得出那就是个不知情的倒霉鬼!”
这个大夫的确倒霉,被傅长缨诓骗,又被关进了大牢,不过正如张副官估计的那样,这位倒霉大夫后来吃了些皮肉苦,蹲了几天大牢后就被放回家了。
等回到家,他老婆却兴高采烈的迎接了他。原来就在他蹲大牢的时候,有个人忽然送来一张200块的银票,说是她丈夫遇到个出手阔绰的病人,要耽搁几天就回,先送了钱回来。
于是,这位倒霉大夫咽了咽唾沫,再也不提此事。
两人说着到了督军办公室,刘神仙也在。
陈树藩面色和煦,一见就问志行昨天遇刺的事情,还亲自给志行倒了一杯茶。志行就将事情解释了一番,然后又委屈地说“师兄,王保儿的事情真与我没关系,曾旅长却不想放过我!”
“好了,志行,我知道与你没关系,我只是关心你和那些师弟们的安危。”陈树藩笑着说,他现在并不想追究这事,就算王保儿以前是个打仗的好手,可现在已经残废了。
这时候刘神仙开口说,“志行,督军对你的关爱你还不知道?你说整个陕西,还有谁能比督军大人更爱护你?”
李志行急忙说“那是自然,师兄帮我去上学,又给我官做,我心里当然感激师兄。”
刘神仙又说到“志行,还算你是个明白人。为你的事,督军大人差点跟曾旅长都闹翻了!”
志行一听非常感动,立刻站起来对陈树藩敬了个礼大声说“志行以后一定随师兄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陈树藩一听,笑呵呵地摆着手说“好了好了,你我师兄弟,客气什么?”
这时候刘神仙笑眯眯地说“志行,你想不想升官?直接当营长。”
“啥?当营长,我当然愿意!”李志行说完热切地望着陈树藩。
陈树藩下意识地避开了李志行的目光,因为这目光实在太热烈,简直像热恋中的少女。
“呵呵,你愿意就好,不过不是在西安城。”刘神仙看着李志行说道。
“啊?那是哪里?外面可都在打仗!”
“打仗的地方督军大人怎么舍得让你去?我说的是陕北,你不是在陕北有生意?”刘神仙笑着说到。
哦?去陕北?陈树藩想让自己走?他怀疑我了!
其实李志行没猜对,并不是陈树藩怀疑李志行,而是刘神仙起了疑心。
那天,李志行与曾继贤当着陈树藩的面争执,这老家伙就在当场,当时憨玉琨突然将胡景翼押进来时,李志行脸色变了一下,虽然很快回复了正常,但还是被这老家伙看见了。
随后刘神仙又问了刘四当天的事情,听说刘四竟然是被李志行叫走的,所以就十分怀疑李志行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后来,那两个负责看守尸体的士兵又毫无征兆的叛变,加上张丹屏找到的那几只很少见的手枪,这两件事虽无关联,但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幕后的人可能很有钱!
再加上李志行平时和胡景翼交往不错,所以,刘神仙觉得李志行有重大嫌疑。
那刘神仙为什么不揭穿志行?因为他没有证据,而且这里面还牵涉他侄子刘四!李志行的背后,还有一群连陈树藩都不好处理的保定军校生。
所以这老家伙冥思苦想了一夜,想出了这么一个妙计,刚好也对陈树藩有利。
为啥这么说?因为大家已经看明白了,李志行和那些军校生一点都不安分,现在对陈树藩来说,非但一点帮助没有,而且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最好赶快扔出去!
那扔给谁?嘿嘿,扔给井岳秀最好!让李志行和他那些同学们去乱井岳秀!刘神仙早就知道李志行和井岳秀的小舅子鲍贵不和,李志行去了,迟早还不得打起来?到时候,陈树藩说不定能将陕北收入囊中。
嘿嘿,真是一条妙计!所以刘神仙一说,陈树藩就答应了。
“可,师兄,你让我去陕北呀?”李志行貌似有点犹豫。
“对,只要你愿意,我就提升你为少校营长!把你那些同学都带去,陕北也不打仗,你又刚好能照顾生意。”陈树藩笑着说。
“我不去!”李志行忽然说。
“为啥?”刘神仙好奇地问道,他不明白像李志行这样的官迷怎么忽然对升官不管兴趣了。
“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师兄!”李志行还是不愿意,他在想自己走了胡景翼咋办?
陈树藩说到“志行,其实我也想把你和师弟们留在身边,但怕你们留在西安不安全。”
陈树藩的意思,是怕曾继贤不放过这件事,现在战事胶着,他不能没有曾继贤的支持。
李志行不说话,刘神仙盯着志行说“志行,督军大人是为你着想,你看督军府防备这么森严,胡景翼竟然能跑,竟然还钻了你和曾旅长闹矛盾的空子……”
李志行忽然说“我要当团长!鲍贵就是团长!要不我去了鲍贵还不得欺负死我?”
陈树藩闻言,和刘神仙相视一笑,然后摇摇头说“井岳秀手下也就四个团长,我封你当团长他不会答应的。再说,你其实才毕业半年,能当少校已经很少见了,你可不能瞎闹!”
可李志行似乎和鲍贵成见很深,一定要个和鲍贵一样大的官,甚至要捐3千大洋买官!最后大家都费了不少口舌,李志行最后被封为中校营长兼“沿黄剿匪总司令”。
前一个职位虽然还是营长,但军衔与鲍贵一样。而后一个直属陈树藩管辖,说整个黄河沿岸剿匪都归李志行管,没有大小。按陈树藩的话说,就是你能招一个团的人你就相当于团长,你能招一个旅的人你就相当于旅长!两个官职都下正式的委任状!
李志行高兴非凡,以至于另外一个最重要的条件都没讨价还价,那就是陈树藩只给那个独立班的兵马,其他人马、装备和粮饷什么的找井岳秀去要,因为营长那个职位归井岳秀管,而且你也看见了,师兄现在很难!
李志行神采飞扬,陈树藩和刘神仙暗暗发笑,快去闹井岳秀吧!只要井岳秀不怕你造反,哪怕你招一个旅的人马来都行!
这时室内气氛异常融洽,陈师兄立刻写了委任状并安排人给井岳秀行文,李志行答应明天一定把孝敬的3千银票送来。陈师兄一高兴,又送个了李师弟8门大炮。
李志行简直感激的无以复加,暗想这3千大洋送的值,光8门大炮就不止这些钱!
等李志行高高兴兴去领大炮时,一看,惊呆了!
我靠!这不是之前送给胡景翼那几门么?怎么又回来了?
李志行看着这几门嘉庆年间制造的大炮,不知道怎么办好。汪毅卿却说“志行,再怎么着这也是大炮呀!不比步枪强?上次给胡景翼的时候没给炮弹,这回我做主,把剩下的炮弹都给你,总共还有7、8发。”
“啊……嗯?好!”李志行张开的嘴巴这才合上。
最后,李志行安排人把大炮拉倒广济街自己的地方去,每个都绑了红绸子,摆在自家的酒楼上,这算是督军大人亲赐的红衣大炮,居然因此招揽了不少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