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将也对音律感兴趣吗？”顾笙箫看着落座一旁的宋子期。
“我是个俗人，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对顾掌柜口中的‘天下第一音’兴趣颇深。谁不知道顾掌柜耳朵刁，能入你的耳，还能得你如此高评价的人，宋某也忍不住有点好奇。”
“中郎将说笑了。在下对颜姑娘也很是好奇，苦求多次也未能见上一面，实属遗憾。”
“你没见过她怎知她琴音卓绝？”一直沉默不言的苏寻开口问道。
“路过的时候碰巧看到颜姑娘在屋顶抚琴。音律能让人身心愉悦，能穿人肺腑。能纾忧解乏、能令人忘我陶醉已是难得，而颜姑娘的琴音即使相隔遥远，即便在喧嚣之地，也能让人身临其境无法自拔。”
“你该不会是垂涎人家的美色才这样说吧？”顾笙箫的朋友连舟意打趣道。
“你别胡说，颜姑娘总是戴着面具示人，我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垂涎什么美色？”
“我跟你们说顾兄当年隔三差五就来千芳阁，比给他爹娘请安都来得勤，好话说尽了，也愿意花重金，恁是没见着人。”连舟意饶有兴致地揭露好友的糗事。
本想活跃一下气氛，逗逗乐子，然而没一个人乐。他收敛笑意，讪讪说道：“有缘自会相见，不过能让璟王一掷千金的女子，你怕是也没这个缘分。”
连舟意看顾笙箫神情失落，想安慰一番又是在觉得违心，连真话也一同说了。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话。
“连公子说的极是。”绿荷手执团扇，摇曳着身姿走过来，“颜如玉啊，人家有璟王撑腰，高贵着呢！梁妈妈都要敬她三分，旁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
“你若是也能找到一位金主，不用黄金万两，哪怕白银千两，梁妈妈也会把你供起来的。”
随着清冷的声音，一抹火红色的身影从转角走出来，她环抱双手，慵懒地靠着大圆柱。精致的黄金面具遮挡着上半张脸，双眸潋滟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孤傲感。
看着来人，绿荷愣了一下，随即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消失多年的颜大姑娘吗？怎么又回千芳阁了呀？可是在金主那里混不下去了？又来找新的金主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颜如玉懒得搭理她，绿荷又看不惯她那副不爱搭理人的劲儿。
“一个楼里出来的，都是姐妹，你无非就是运气好爬上了璟王殿下的床，神气什么？”
“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可没有什么姐妹。”
“你……”
她语气淡淡，绿荷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更气，“姐姐当年闭门谢客，不是要为王爷守身如玉吗？怎么？如今这是被王爷赶出来了，要回来做老本行啊？还是说被璟王殿下冷落，所以不甘寂寞……”
“你以为我是你？”这回颜如玉没等绿荷说完，直接打断了她。
“妹妹也不必动怒，做姐姐的不过好心提点你，人啊，别太贪心，做了璟王的人就要安分守己，别听说有人喜欢老姑娘就巴巴儿地上赶着，不说人家敢不敢要你，你朝三慕四万一惹怒了璟王，鸡飞蛋打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有人喜欢老姑娘”的时候，宋子期看了苏寻一眼，他的眼神并未在颜如玉身上，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中的茶盏，而捏着茶盏的手用力到发抖，连茶水都起了涟漪。
顾笙箫站起来想说些什么，颜如玉直接开口道：“怒火伤身，为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不过我琢磨着，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使，方才已经说了，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二老仙去多年，你若再以我姐姐自居，不如我带你去给他们守孝？”
“怪不得傲慢无礼，原来是有娘生没娘养啊。”
“你有！就是不知道你爹娘教养了你些什么？”
那句话似乎戳到了颜如玉的痛处，她终于带了些轻蔑的情绪，说完还作势环顾了千芳阁一周，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绿荷深感屈辱，哼声道：“明日黄花一朵，还出来招蜂引蝶，都年老色衰了，还傲给谁看啊？”
“明日黄花好歹也曾开得鲜艳过，不比你从未有过花开之时。”
这句话已经让绿荷无言反驳了，颜如玉又说道：“你确实年纪长了，姿色衰退，可惜啊，本姑娘容颜永驻，年老色不衰。”
“年老色不衰？有本事你把面具摘下来，证明给大家看啊。”
“我为什么要摘下来？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你以为你是谁？”
“吵什么吵？老娘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梁妈妈闻声而来给在在座的陪笑脸说好话，然后一边数落一边推拉着绿荷走。
颜如玉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出神。十年前她来璃都在千芳阁呆了半年多，整日闭门不出也不与人相交，最多就是拎着一壶酒坐在窗台或屋脊上买醉。
近日可能有些麻烦事，她不得不回来，刚在这里落脚就听到有人谈论她，本就心中烦闷，忍不住来与人吵了一架，虽然吵赢了，但是并不快活，反而有些于心不忍。
流落到青楼的女子多是走投无路，她们本身就已经很不幸了，在这一方之地，唯一能比的就是谁比谁的客人多，谁比谁的客人大方。
一入青楼，只能趁着年轻貌美攒些银钱，或者傍上哪位贵人被赎回去做个小妾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大多只能孤独终老，甚至连终老都是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