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晋阳省最西侧的普通小庄子,仅有四五百人。
从大山里奔涌而出的沁源河,将牛家村一分为二,河道的宽距仅仅二十来米。
溪水平淌响泉,不急也不凶猛,一路向东去,透着滋养万物的善意。
牛家村出过最大的官就是老张头家的小儿子,在百里外的沁源府担任监狱的班头。
这牛家村虽然地偏人稀,但早在康威帝祖创建汉鼎帝国前,这里就因特有的沁源红酥露而令人有着口食上的美味遐想与向往。
无论是朝廷的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一提及这红酥露,便只能想到沁源红酥露。
但这沁源红酥露最佳的出产地便是牛家村所拥有的这块地段。
在牛家村的村子里,具有两三百年的屋子,约有六十几座,这些简朴的茅草木屋矗立在沁源河的两岸,真可谓风吹河草动,暗香酥红露。
牛家村的祖先,能够在这片荒芜的山地上存活下来,延续着一代又一代的生命,毫无疑问是富有勇敢与探索精神的一群人。
他们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水里游的鱼,陆上跑的兽,天上飞的鸟都在急剧减少时,便将目光聚集在高高在上的沁源红松上。
这沁源红松的枝丫会结出一种酥露,这酥露具有很高的营养和药用价值。
这酥露通常长在沁源红松的六十米以上的树端。
牛家村的人,相较于普通人,无论男女老少,拿手的本事就是能够攀上七八十米高的沁源红松的脆枝上,不伤嫩枝的采摘红酥露。
牛家村的人以此为主要的传统生活方式,平淡却富有快乐。
但这种平淡的日子随着西域都护路的兵荒马乱和持续干旱的影响,不得不终止。
沿着牛家村这段的沁源河,西行约有二十里之后,再翻越三十里的大山,便能到达永平省的东南一角。
这也就意味着逃避旱情与兵荒马乱的人,沿着沁源河向东,便能快速的到达牛家村。
牛家村毕竟是个小庄子,供给能力有限,不得不引导逃难的人前往东边稍大的城镇避难。
但在乱世之间,懂得蛮横暴力征服手段的人,总比一味逃难的懦弱之人要强大的许多。
人可以凭借意志胜天,但面对优胜劣汰的人与人之间的对抗中,便是竞争意志之间的激烈碰撞。
所以,面对一股难民凝聚而成的暴匪之徒,不惜血腥的牛家村的村民死了不少人,没过半个月就破败了。
幸存的男女老少脸上多了一些哀愁,多了几分忧虑,他们压根不明白,战争为何使人疯狂,为何激发了本该和善之人的嗜血之恶?
也许人类本就是邪恶的,只不过平日里的养尊处优和好日子掩盖了骨子里的猎杀本性?
牛家村的人终日担惊受怕,有的人害怕在睡梦中一命呜呼,也跟着避难的荒民去了东边投奔亲戚,最终仅剩下一群落叶归根的老者和死了亲人的逃难幼儿没有迁走。
此时,在牛家村的正中央,有一处破败的院落,院子里的树被大火烧毁了一半,枝条干燥,毫无生命力可言。
院子里时常安静,但院子外偶尔会有少年追逐与玩闹之声响起。
“陈大叔,傻蛋,他看起来很痛苦?”八九岁的小女孩,小脸脏兮兮,楚楚可怜的眼神很清澈,看着躺在木板上的男孩,随后看向胡须邋遢的男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男人正是锋钊营的副营长陈侠观。
二十三天前,陈侠观一直按照李怀忠的军令,穿梭于各省军控司,来回奔波搬救兵,在前往晋阳省求援时,经过肃岩山,与百人小队的匈兇玡散兵游勇遭遇。
陈侠观一行只有二十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将士们占据高点殊死奋斗,最终寡不敌众,除了陈侠观一人被砍伤后背,掉落悬崖之外,其他士兵皆战死。
陈侠观虽然坠入悬崖山涧不死,且右手断了两指,但幸亏落入沁源河,顺着溪水得到牛家村村民的救助。
当陈侠观醒来之后,得知東犽之死的异象并没有对牛家村造成过多的影响,只不过天旱持续,加之灾民增多,潜入晋阳省地界的人,有的心生歹念,时常骚扰牛家村的村民。
尤其是不法之人最终形成的一股土匪势力,不仅想要拐卖妇女儿童,更是想要迫使当地人迁走,独霸这一片的土地。
牛家村的村长虽然派人向五十里外的镇子发出救援信号,但报信人迟迟未归。
村民们虽然组织起了一股民兵进行反抗与抵御,但暴匪心狠手辣,破坏了防御工事后,闯入牛家村内烧杀掳掠,便死了不少人。
陈侠观得到牛家村村民救助,本就有武艺傍身,在七天前的交手上,领着村民击杀十几个匪徒之后,从他们的手里救下了一些幼儿。
随后牛家村的村民在村长的组织下,加固了村防力量,但是知道这些人迟早还会卷土从来的,不敢大意。
陈侠观本就是军伍出身,加之这两个月来波奔波,路途之上看见死了太多人,又亲眼看见自己搬来的救兵在与外虏的对抗中死了一大片,忽然间觉得这些幼小的生命才是自己所需要守护的。
陈侠观与村长商议之后,让年轻的村民们携老带少的暂避霉头,可这一群幼儿基本上早已经没了父母亲人,说什么也不肯走。
对于他们而言,活着与死的区别已经不大了。
无奈之下的陈侠观接管了这群小孩,不仅组织一些年长者设置抵御陷阱,还将十三岁以上的少年人组织起来受训。
这些幼儿与少年人之中,最大的只有十五岁,最小的就是这个名叫席花琪的小女孩。
陈侠观看着躺在木床上睡熟的男孩,心想这孩子经历的磨难也许太多了,才会做了此等噩梦。
而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甲青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