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准备良久,只能硬上了。
“多谢体谅……我岂敢笑话,定然不会。”
项坚马上转忧为喜道。
然后,便将毫笔递过来。
同时,桌面上的带字纸张,也被调转方向,朝着丁贵。
他这才指着纸上文字,简单交代道:
“丁兄,此乃蓄炁术之炼魂术的完整气术口诀,整整三百五十字,你只须照着誊写便是……也无须多写,就开头数十个文字便可。至于此术,是我早答应的,现在归你所有了。”
原来,对方不声不响,竟将蓄炁术写了下来。
速度真够快的。
果然没有食言。
“如此,多谢了。请不妨将丢字术和摄魂术都对我施展,我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
丁贵心情大畅,便自告奋勇道。
说罢,便从对方手中接过毫笔,及一张空白纸张。
毫笔并不陌生,软毛配木柄,只不过柄上稍有凹槽,以利指握。
白纸同蓄炁术的纸张,一模一样。
可见,纸笔均是普通之物。
如此,对方如何行那“障眼之法”?
心中稍有疑惑,手上却不迟疑。
顺势又将白纸展于桌面,正好将蓄炁术半遮半掩,只露出右半部分。
一直惦记着蓄炁术,对方居然顺手便写下来,倒又属自己小家子气了……
不再担搁,下一瞬,丁贵便开始执笔抄写。
手握软笔,的确别扭,只能勉强为之。
不过,终于得见蓄炁术正文——
炁乃人之本,本乃魂之初,初乃天地所共生。聚气方成精,精蓄方生炁……
就这数十个大字,几乎没怎么思考,便一一誊抄下来。
而白纸上的字,如同稚童绘画一般。
字形松散,笔法开叉,完全是对书法的亵渎。
可是,抬头稍看,只见项坚端坐对面,一脸庄重,完全没有鄙笑之意。
倒像是心绪不靖,遭遇了多大的不顺一般。
“丁兄,何不蘸点墨水再来书写?”
这时,项坚出声提醒道。
自己本想就此罢手,好问问添字术施展如何。
不想,对方竟还没施法的样子。
只好提笔轻蘸于小巧砚台。
才点了几下,项坚又急切道:
“丁兄,我来帮你。”
说罢,对方便直接站起,又探过身子,几乎是抢走毫笔,浸润于砚台之上。
笔尖还连转数圈。
直到望见砚台内的墨汁被吸干大半,他才罢手。
“好了,请再抄几句。”
项坚复将毫笔递回,催促道。
一点也未注意到,其说话语气,其实颇为生硬。
不过,深感对方,可能正处于施法当中,丁贵自然不会计较。
没有言语,当即再执笔抄写——
吐浊气而纳清气,过脏腑而行经络,贮慧府而拓脑洞,蓄炁方得现……
“丁兄,够了,可以停下了。”
才写完数十字,项坚又打断道。
却是异常气馁之态,已呈颓坐之姿。
难道,对方是嫌弃自己的字迹,不堪入目?
“项兄,早就提醒过你,我的书法,实在……”
“唉,你误会了,我哪有此意……只是,为何我的丢字术和摄魂术,对你毫无影响?甚至我将所有的通心粉,都蘸于毫笔之上,可你的书写依然平稳,所抄口诀,无一错处。这到底是何故?”
项坚明显有些发急,手抚额头,似痛心道。
啥?
丢字术和摄魂术,都已施展过了,且双双无效?
可自己,压根没感知到半点!
丢字术不是要操控他人之手,无笔成书吗?
自己应该被操控的,还应该有什么障眼法出现么,可……
而中了摄魂术,也该失去自我意识,就好像被催眠了一样吧……
可同样,未感受到半点迷失!
“项兄,你确定已经施展过丢字术和摄魂术?”
丁贵佯作惊讶道。
其实,知道真相结果后,颇为失望。
原来对方要求蘸墨,并不是未施法,而是施法未果。
听意思,墨汁里,还添加了什么“通心粉”。
或许,此粉便是“障眼法”的关窍所在?
但,又有什么卵用!
“我怎会骗你……你只用比对一下,你抄下的蓄炁术,与我所写的,可有差异?唉,我还以为,哪怕摄魂术不能对你起效,但添字术应该会有点效果吧,不想,惭愧啊……不对,这绝不是我的法术低劣,而是丁兄你法力强大,所以,神魂完全不可侵入之故。”
项坚初时颇为沮丧,但很快便有了理由,不甘道。
这解释可信吗?
要说起来,幻郎儿便提点过。
自己的神魂并不显著,倒是意念小手远异于其他修炼者。
所以,定是对方自觉没面子,才胡乱夸赞吧。
毕竟,先前二人可是有互易约定。
就这种“障眼法”都算不上的添字术、丢字术,甚至再加上摄魂术,又如何比得了自己的隔空书写之法呢?
即便对方早有言在先,但如同对方一样,这种失望,是随着期待破灭而成倍暴增的。
不过,项坚好像颇受打击,还得反过来安抚一下。
“还请项兄解惑,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若对于一般鬼物,这添字术起效了,到底该有何效果?”
丁贵顺势道。
“丁兄,你可知道,添字术的核心,其实在于偷换对方视物内容和自改内容。”
项坚果然稍有平稳,却直接放大招了。
偷换视物内容?
真的行吗?
口气还是这般大啊。
“哦,怎么个偷换法?”
丁贵配合道,心中只认为对方夸大其辞。
“这个……我举例来说罢。你可还记得先前,无笔成书所写的‘项’字?若以‘项’字为例,此刻,你觉得接下来,我会写什么字?”
这倒问得奇,接下来一字?
岂不就是问,“项”字能组成多少词语吗?
无须思考,最先跳出来的,自然是项链,然后项上人头……
再多,就需要费点脑筋了。
但对方称,此刻见“项”字,那怎能少了其名——项坚或项兄呢。
“项兄,项坚,我首先想到的便是与你相关之字……可这又有什么错处?”
丁贵小心道,生怕没搞明白对方意图。
但这和添字术,有何关系?
咦,不会这便是吧。
“哪有什么错处可言,只是你最先想到的与最后认为的,是否一致呢?再来一例,若我在白纸上写下‘吞魂夺’三字,你认为接下来,会是何字?”
这不是小儿科么。
“当然是吞魂夺‘魄’了,但……”
丁贵随口便答。
“丁兄,其他先不管……通过这两个例子,你是否理解了添字术的表现方式呢?。”
项坚迅速接口道。
神采稍复,终于像是从打击中走了出来。
若说有理解,直白说,岂不就是有暗示意味的联想。
但,这种不确定性,也太大了。
如何确保对方,完全按照自己心意添字呢?
须知,添字术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字,或几个字,而是一串长文,是五百一十二字!
心中不认可,嘴上还得注意着,丁贵便半真半假道:
“这便是添字术?!好像有点明白,又像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是说,根据当前情形,给予对方一定暗示引导,然后令其阅视文字,自然联想到相关内容。再下笔时,所想未必是所见,从而产生错处?可这错处……岂好生出?须知我是在你的暗示下完成,只针对几个字而已,却未必不是我的本意。”
貌似行不通吧?
除非对方傻了才差不多,白纸黑字,谁人不识?
怎么可能抄错?
“唉,这是对你无效,我才如此无奈。若是对有效之人,他们便不会有这般想法了。他们只会坚持认为,其自身所写的,便是真实的原文。添字术,简单说来,就是如此,只不过借用了一些书写方面的障眼法,会让偷换之举更自然,也让当事人无法发觉本意被牵引。而通心粉,便是此术的最重要实现手段,本来我还想隆重对你介绍此粉,只是现在……事实上,在我们尘世,占卜问卦之术,大行其道。各类障眼法兴盛不绝,不仅表现在书写方面。更多的,还体现在话术及戏法等方面,但我们稍有良心的修道之人,却不屑为之。之后,添字术便应景而生,当然不限于测字之道。其创生之初,便是为了方便占卜人了解求卜者的真实心理,却是用来为善之法。再之后,借助通心粉的添字术也出现了,还有摄魂术也被用于此道……勿须置疑,此二术,早被证明颇为灵验。甚至我亲见的的同门之间,互有练习,都能见效。只是你……我实在大为受挫。”
项坚生怕自己小瞧一般,急急道出原因。
添字术,居然是这般来历。
要说起来,的确不太为自己所喜。
就好像,其完全是欺骗凡俗的小法术。
可不厚道。
“法术是不错,但用此类法术占卜,不就是弄虚作假吗?”
丁贵不敢道出小瞧之语,但只说二术用途不当。
“错了,这可不是弄虚作假,而是言由心生,字由心生,同相由心生的道理相当。只要问卜,都可以借助添字术,来得知求卜人的真实心理。不敢说一定会正确,但绝不相差太远。当然,生前我并不擅于此道,也从未对他人施展过……我只是对此类徒手法术,颇为热忱。然后入了冥,才有丢字术之创。而丢字术,才是对付刀老虎的绝佳手段。因为它可比添字术,更能毁掉一部秘术,令人事后都无从追溯,杜绝了万一的还原可能。我主要的手段,便是借助通心粉融入墨汁,来实现丢字术,可是,它却对你也不灵验了,唉。”
言由心声?
这还是求卜人的真实心声吗?
罢了,反正怎么看,这两类法术,都像是故弄玄虚。
简单说来,便是简单之法,被冠以偌大名头,实际并无出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