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莓林的路途十分诡异,扭曲的大树组成了入口,看起来像是通往黑暗森林的拱门一样。
天气本就阴沉,加上树上挂了许多的藤蔓与苔藓,导致所有的树叶看起来都黑漆漆的,成片的带刺黑莓和未知植物缠绕在一起,阴沉的惨淡阳光笼罩着这片奇异的森林,静谧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的恐惧中。
她在树木之间蜿蜒前进,简得随时注意脚下,稍有不慎可能都会被荆棘划破皮肤。
森林云烟雾缭绕,是令人头晕炫目的瘴气,她实在是懊悔听了纳塔利的话,对于简来说,这种难熬的过程似乎持续了数年之久一般,令人忧愁。
四周一片死寂让她的脚步声成了沉重的鼓声,踩碎枯叶的声音尤其刺耳,所有的树木似乎都饶富兴味地侧耳倾听着。
森林中有许多奇怪的声响,简看不见到底是什么生物弄出这些诡异的声响来,除了阴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乌鸦的嘶叫、搔抓声、以及一些在她认知以外的声音,
简锐利的双眼适应了此地的光线后,可以看见一些动物在堆的老高的腐叶堆里头鬼鬼祟祟。
这一路上她所看见的最恶心的东西,就是类似于虫卵的绿色液体囊,那东西像心脏脉搏一样跳动,吊挂在道路两边的树上。
即便如此,纳塔利指示的这条路线倒是没有太多阻碍,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某种魔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路上没有活物,就连植物都绕开这条路生长。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后,简就对这片森林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厌恶感,亦像她在涡轮雪域中那片雪山醒来时一样,但眼前的景象似乎更让人容易产生放弃的念头。
她极为怀念欧尼亚特兰的阳光,和煦的风抚过脸颊,但她必须不停地往前走,因为森林一旦到了夜晚,无法预知的灾难就会来临,黑莓林白天本就看不清路,夜晚的森林只会更加漆黑的无法想象,窒闷与黑暗会将她推向死亡。
这里到处都是瘴气,即使简带着面具,捂得严严实实也难免感到有些眩晕。
她甚至打过退堂鼓的念头,但回去之后她又能去哪里?名为‘简’的怪物会找到她。
走了不知多久,近处的树丛突然传来一阵很怪异,语无伦次的声音.....
“吃......要...你......."
白蒙蒙的四周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瘦长的黑色影子,一只身材高大且怪异的东西躲在一棵树后面,模仿着不成语调的人类语言吸引着她过去。
简早就注意到那个东西了,它从不远的地方出现,虽然看不清那东西的脸,但简明显感受到来自它的纯粹恶意,它一直跟着简,但却从未靠近简半步,就像被某种力量隔离开了似得,以直保持着五十米开外的距离。
简不明白其中的理由,猜疑这可能是施了魔法的道路所造成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后方已经完全被浓雾淹埋,没有撤退可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告诉自己不要犹豫,这就是通往女巫家的路。
.....
似乎终于是到了森林的尽头,有微弱的阳光眷顾般照射进来,穿透上方浓密的树叶和纠结的枝干,让她眼前出现了别的光源。
简再回头看去,那诡异影子也消失不见,她扒拉开缠绕在一起的杂草和树干,一条整齐狭长, 静谧无人的道路出现,她贸然的从这条路旁的森林里钻出。
"怎么这么奇怪…?莫非是我走错路了?"她郁闷的心想。
简小心翼翼的越过灌木丛,以防那些带刺的植物伤到自己,她尽量不使自己受伤,因为森林里有毒的花草实在是多的不可思议。
站到路的中间后,她仿佛焕然一新,出了森林连空气都是令人愉悦的....她拔掉依附在黑袍上的倒刺,准备继续上路。
一片寂静中微不可妙的声音在不远处逼近,叮铃咣的像是有人在摇铃,简仔细看了看前方来者,断定出那是一个会跳着前进的路标。
这路标带着一个清脆黄铃,直达她的面前停下,上面便开始显示出文字:——赫西塔之家。
“吱呀——”路标扭了个身子转换方向继续跳动,简就这样跟上它,一路来到一座由松木建造的房子,遍地开满了白色的栀子花,房子上面挂满了爬藤植物与猪笼草,郁郁苍苍。
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凉的森林里,却又不显得突兀。
路标停在门前不远处的土地上,深深陷进去,风摇曳着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好吧,这是女巫的房子,有点奇异感是正常的。
简这样想着,踏上橡木搭建的小踏梯,抬手准备敲敲门。
木门却自动打开了。
一股飘之而来的香甜面包和沁人心脾的黑莓酱味混合在一起,温暖的火炉亮着,虽然柜子上摆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仪式道具,但这不妨碍简认定这屋子是她一天森林路途下来的人间天堂。
“打扰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进来吧。”最里面的一处房间传出女主人平静的答复。
简走了进来,木门便‘咯噔’一声关上。
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巫拿着一支燃蜡从房间里走出,她看起来容貌并未像传闻中那样丑陋,反而长着一双漂亮的蓝色杏眼,只不过那双眼睛总是郁郁寡欢,丝绸般柔顺的白色长发用黑色蝴蝶发卡随意盘起,发丝有些凌乱的垂落,像一只优柔寡断又易碎的蝴蝶。
“饿了吧?坐下来吃些东西。”她说着,一边将蜡烛放到黑色的烛台上,火光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忽闪,简注意到她身上带着许多首饰,其中较为显眼的,就是戴在大拇指上印有法阵的戒指,以及胸前银制的六芒星。女巫的胳膊上有奇怪黑色纹身,如同蛇一般扭曲成某种符号。
她虽是女巫,却自带着一种端庄的长者气质,清冷却温柔。
简走到桌前轻轻坐下,开口说:"我知晓您的名,便从欧尼亚特兰而来,有事求于您。"
"你比我预料中晚来了五分钟,简。"女巫平淡的开口,切下一块面包放入口中。
女巫喊出了简的名字,这有些让简猛得一震,她犹豫着开口问道,"您…知道我的名字?"
面对简的困惑,女巫似乎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她自顾自的嘀咕着,"怎么会晚来五分钟呢…"随后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将视线转向她,语气质疑:"你不会是从黑莓林穿过来的吧?"
女巫口中的横穿黑莓林无非指的就是简今天走过的路程,她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八成是走错路了。
简的红眸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 "我确实是从那片黑林里摸出来的路…"
女巫眸中闪着些许不可思议又有些愠怒的神色,"纳塔利那家伙出的什么馊路线?你居然还能活着从黑莓林出来?”
纳塔利?简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她刚要想着开口询问,便被女巫的发言打住。
"我知道你的困惑,旅者。"女巫的声音沉稳,似乎有安抚人心的魔力,"听我说…"
"我的名字叫赫西塔,黑莓林中的女巫,我存活了一千多年之余,见过世间最为混乱的战争与最为隐秘的奥秘。我知晓未知中的影子与事物,包括你此次前来寻找我,也在预言之中,我早已知晓。”她放下刀叉,那暮年光轮的眸色里沉稳而严肃。
万知女巫活了许久,甚至是纳塔利都无法超越的存在,在她永生般的岁月里目睹过诸天圣战,万变天象,可以说是先知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存在…会解答简身上的谜团吗?
"那…您怎么会知道是纳塔利让我来找您的?"简说。
"因为我与那位雅凡洛都预知了你的出现——身穿黑色长袍的诅咒之女,从涡轮雪域到来,出现在欧尼亚特兰的莺歌街道,而我告诉他,如果觉得不妥,就让你来找我…。"赫西塔回答道。
"你们都知道我的目的…?"简皱了皱眉头,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
"我们都知晓你是不祥之兆,但却不知你到底为何物。给我说说吧,你的遭遇。"赫西塔挑了挑眉骨,不慌不慢的把蔬菜送进嘴里。
简用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的所有经历说给她听。
赫西塔沉静的理了理思绪,随后说:"我知道有个非常不切实际,且异端恐怖的传说,我一度认为那是个虚构的故事。但目前看来…"她上下打量着简,"你就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虚构事物一样…"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
"是诅咒。"赫西塔回答的自然,“稍等片刻,小姑娘,我带你窥见命运。”
她起身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石楠木做的长烟斗,上面被画满了类似于眼睛的符文。
打开墙壁上的药柜,抓取一些简认不出的草药,在手里搓了搓使它们变得蓬松起来,随后起身去推开窗户,在绿葱葱的房子表面上摘了一株灌满露水的猪笼草,等到这些材料准备好之后,赫西塔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听起来似乎是某种咒语,她用牛膝草沾取一些露水,洒在烟斗的表面,熟练的将烟嘴放入口中,用蜡烛的火点燃烟锅中的烟草,几乎是聚精会神的吸了一口之后,朝着简的脸庞就吹了过去。
简的面前瞬间就烟雾缭绕起来,或许因为女巫使用了某种魔药,飘渺的烟雾竟开始变换着组成幻象。
简的意识中开始出现清晰的画面,她站在一片朦胧之中,大脑仿佛被滚热鲜红的血液充满,躯体如烧灼般,感到一阵破碎,一阵无法摆脱的凄怆,一阵任何想象力都无法将其理想化的恐惧,仿佛深陷黑洞。
她的面前飞过一只黑色渡鸦,它实在太过绅士又神圣庄严,优雅的宛如澄明的使者,以至于简想要出声问它:
“我该怎么办?"她大声的询问,整个意识空间都是这句话的回音。
渡鸦用那低沉如诅咒般的声音回答:"永不复焉!"
永不复焉!
永不复焉!
在乌鸦一声声的悲鸣中,简又仿佛掉入无限分离的意识,她感受到无数个自我,每一滴血液和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破体而出,不同的哭悲声像喧闹的集市。
这场如同地狱般的幻境终于随着烟雾消散结束了,简惊魂未定的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