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鸦片战争下半场2
书名:重读鸦片战争 作者:郭大侠 本章字数:9963字 发布时间:2022-12-13

                                                                                                          第二节  尽显奇葩的广州之战(下)

                                                                                                                ——破产版“赤壁之战”

      1841年4月14日,“广东抗英总前委五人组”的团队带头人、皇侄、靖逆将军奕山终于姗姗来迟,抵达广州了,与他随行的还有“五人组”中的隆文、祁贡两位。

      奕山此人,祖上曾经阔过,而且阔得很离谱,其五世祖是康熙大帝,四世祖乃是康熙帝第十四子、大将军王胤禵。论起辈分来,奕山是道光帝正儿八经的五服之内的侄子。不过,这“阔过的祖上”早已成为了过去式,奕山能够真正飞起来,倒也并非全是靠站在祖宗的风头上。他自道光元年(1821年),由四品宗室充三等侍卫做起,先后历任头等侍卫、伊型领队大臣、参赞大臣、副都统、护军统领、御前大臣等职,最后一直做到了领侍卫内大臣一职,该职位已经是正一品了,可以说已经是武将的天花板了。期间,奕山还参加过平定西域张格尔叛乱之战,只不过嘛,他有点“群演”的味道,真正演主角的是长龄、杨遇春、杨芳他们这些军政界大佬。

      但是,这次不同了,奕山终于牛逼闪闪地登上了C位,连硕果仅存的军界大佬杨芳都变成了他的副手。

      奕山此次前来,乃是2月16日离开的北京,算起来一共只用了区区57天就抵达了广州,这比起算得上“神速”的林则徐的63天相比,已经是“神速中的神速”了;即使是跟琦善的56天相比,还是不遑多让的。可是,咱们有些个修史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居心,偏偏说林则徐是“神速”,而把远比林则徐还“神速”的奕山说成是慢悠悠的,此中意味,大家自个心知肚明就成了,反正你看到的很多白纸黑字,那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大家自个儿心头自带一杆秤就是了。

      不过,此时奕山所接手的广州,乃是一片哀兵遍野的烂摊子。广东本省的兵将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而其他各省的1.6万名客兵,此时只到了8000余名,其余的还在匆匆赶路当中。至于这初来乍到的8000名客兵,到底战力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比这个更重要的是眼下如何安顿这些“志愿军”,正好广州贡院当时有8000间小格子考房,于是奕山脑子灵光一现,就安排这些大头兵去住秀才的房间吧。本来奕山的算盘打得挺好,一人一间嘛,谁也不碍着谁,可是这些兵哥哥们,虽然没有遇到秀才,但是也有理说不清了,因为不少兵油子们把这些小格子房间的壁板给拆了,一下子一个人合并了几间房,这一来,就导致许多腿脚慢些的兵哥哥们没有宿舍了。于是,这些“无房户”们的指挥官就下令让大家自个儿在广州城内找“老乡”家借宿。那时候没有什么宾馆、旅店之类的,说是借宿,还不如说是“劫宿”,毕竟大家又不是亲戚,于是这些“无房户”们就三五成群的,看上哪家豪华一点的,就直接撬门“拎包入住”了。这样扰民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广州那么大,这些“无房户”们这里挤一伙,那里扎一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乱哄哄的,搞得整个广州鸡犬不宁。更可恶的是,一旦遇到战事预警,这些将官们就只能满大街挥舞着小旗子找自己的兵,可是这些个兵哥哥们,这个时候千方百计地跟自己的长官躲猫猫,除了发饷银之外轻易不露面,搞得还没遇见敌人内部就先玩起了“游击战”。

        比这些兵哥哥更不堪的是广州的武备,已经被义律拔了牙、砍了爪,还褪了毛,现在就像一只褪净了毛的猪。原先所有花费重金打造的岸防炮,1000多门几乎都毁之一空了,各炮台也几乎都成为了废墟。

      更可恶的是,由于连绵不绝的“兵匪”骚扰,广州的民心浮动,搞得奕山一开始都还没弄明白,这敌人到底是英军还是广东老百姓呢?为了给战败找退路,奕山和隆文、祁贡这三巨头联名上奏,说“粤省情形,患不在外而在内”,还说什么广东军民多数与外国人互相勾结,诬蔑广东人民自“用兵以来,于逆夷惟恐不胜,于烟禁惟恐不弛。”就他看来,“粤民皆汉奸,粤兵皆贼党”,“防民甚于防寇”。敢情奕山不是来抵御英国侵略者,而是来镇压民变来了。面对奕山扣来的“屎盆子”,广东老百姓也不客气,直接上来先扒拉奕山的底裤,说他才是真正的汉奸,大汉奸。老百姓无法上奏章,可是广东省多的是可以上奏章的士绅,于是这些当地的爱国士绅就毫不含糊地把奕山的老底给扒拉了出来:“大吏均无长策。奕将军到省后,诸事不问,先买洋货;隆参赞到省,收字画古董。以致行辕中出入无忌,贸易如市。”还有的作了更具体的揭发:“查靖逆将军自抵粤以来,不问军旅之计,作何整顿,地势之谋,作何防堵,以及运筹决胜之策,折冲御侮之计,一无所出。惟知爱购钟表,喜买呢羽而已;惟知供应丰盛,养尊处优而已。”

       而深居九重的道光帝可看不到这些,他只要求结果,不管你具体过程是啥。于是,在奕山出京后,道光帝接连发了六道圣旨,满篇都是“一意进剿”、“大加兜剿”之类的字眼。尤其是奕山抵达广州后,道光帝发来的两道谕旨更是如同催命符,左一口“抄袭包抄”,右一个“片帆不返”。那架势,敢情奕山名字里带个“山”字,就要给他“压力山大”,进而刺激出他动力也如山一般大呢。可以说,此时的奕山,接到的任务跟林则徐和琦善的“不可轻启边衅”,以及杨芳的“全歼敌人”如出一辙,也是一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对面的英军,可不管你有没有“猪一样的队友”,还是继续如同“神一样的对手”。在得知奕山来“靖逆”了之后,英国人又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似乎要重新给广州再来一次“去军事化”!

      好在遭受左右夹攻的奕山还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个偶像和一个偶像的偶像。

      奕山的偶像,毫无疑问是自己曾经在西域回疆的老领导、“战神”杨芳,面对杨芳这个泰山北斗,奕山是打心眼里服气的。于是,奕山一到广州就向杨芳问计,没承想杨芳给他的答复是——“待机而动,不可浪战取败。”那意思就是说,小子,乖乖滴在家里待着吧,别出去瞎打,一打准吃败仗。要是换了其他人说这话,奕山可能还会嗤之以鼻,说他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问题是说这话的是杨芳,杨芳那是啥?那是亲手活捉了张格尔的百战之将,早都封侯拜将了的老军神,人家吃过的盐比奕山吃过的米还多,杨芳走过的桥比奕山走过的路还多!这种百战之将都如此说了,那看来还真是战无可战了。听了杨芳的“锦囊妙计”,奕山不由得大大的倒抽了几口凉气,一种不祥之兆从屁股底下直冲头顶,奕山不由得有些眩晕。来之前,他还想着让杨大将军做前敌总指挥,让他亲自打头阵呢,照这样看来,这计划得改改了。

      其实,这不是杨芳畏敌,更不是杨芳在“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实事求是,想他杨芳这辈子,足足打了50多年的仗,败仗吃得海了去,胜仗更是打了好几十箩筐。在他的人生中,压根就没遇见过这么“神一般的对手”,甭说遇见,连想他都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敌人。在杨老将军看来,广东的局势就像兔子戴着拳击套,妄图要一举击败东北虎一般。所以,唯一的出路,还是琦善开辟的那条康庄大道——和谈!

      话说偶像都这么说了,那是不是就彻底没辙了呢,那倒也不是,那还不是有一位偶像的偶像在那搁着呢嘛。偶像的偶像是谁呢?毫无疑问,是林则徐。林则徐不光是杨芳的偶像,还是他的老领导,林则徐做湖广总督的时候,杨芳是湖南提督,那时候杨芳就对林则徐佩服得五体投地,如同滔滔江水,东流不绝了。奕山比他的偶像杨芳更敬佩林则徐,不过这位偶像的偶像倒也没什么架子,他一听说是老板道光爷的大侄子奉命来粤之后,他也像是打了一吨鸡血一样,也亢奋得不得了。

      于是,这一拍即合之下,奕山就不耻下问地向林则徐问计了,而且还问得比较早,还没进广州之前,奕山的“求教”书信就已经送达了林则徐的案桌上。而我们林“大英雄”也不藏着掖着,把腹中良谋统统倾囊相授,给我们的靖逆大侄子来了个“六出奇计”,到底是哪“六出奇计”呢?

      一、堵塞珠江水道。

      二、洋面船只查明备用。

      三、炮位验演拨用。

      四、火船水勇,整理挑用。

      五、外海战船,分别筹办。

      六、夷情宜周密探报。

      仔细一看,是不是很熟悉?熟悉就对了,这不就是已故老将关天培曾经玩的那些“老三篇”嘛。看来我们的林大人也很识时务,再也不提什么“洋人陆战不行”、“一仆不能起”之类自欺欺人的鬼话了。只不过,这“六出奇计”嘛,实在太过平淡无奇,而且已经被证明过了是完全没用的。

     但是,不管你有用没用,道光老板那边,可不是叫你来广州旅游的,是要你“全歼敌人”,要你来靖逆的。而且,这个时候,各省客兵也陆陆续续风尘仆仆地抵达广州了,这些客军的基层官兵们,都想贪图奕山悬赏的巨额奖金,还想着赶紧打一仗捞点战损报账之类的油水,又没有见识过英军的厉害,所以纷纷向奕山请战。而奕山本人呢,也想重振祖上大将军王的威风。于是,广州先前所有的不利于开战的因素统统都被一扫而空,就等着靖逆大将军一声令下了。

      靖逆大将军一看,既然大家士气高涨,那就干他一票喽。至于作战方案嘛,前面的这些统统都不可用了,那只好另辟蹊径,向古人求教了。这一求教,就求教到了《三国演义》里,《三国演义》的答案是:水火无情,要么水攻,就像关于水淹七军一样,问题是英夷战舰比我方还要厉害,这条万万行不通;那就只能玩火攻了,比如说赤壁之战,再比如说夷陵之战,博望坡之战……恰好那时候的英舰还都是木质船体,这就给了大侄子足够的想象空间。于是,大侄子把自己设想成了周瑜,想着撇开杨芳等一干老朽,甩开膀子干,搞一出大清版的“赤壁之战”呢!

      于是,奕山命人在自己坐阵的贡院内打造秘密火器,其中就包括打到人群里就能燃起熊熊大火的火箭,以及大清式的燃烧弹,凡是当时能够速燃的东西,都被奕山派人搜罗一空,用来打造各种火器了。还在广东本地组织人手打造火船和火筏子。

      虽然当时广州附近一带的兵力已经集结了近2.5万人,但是这些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旱鸭子,水上作战没啥鸟用,水上作战还得“黄盖”一流人物。于是,奕山在广东和福建沿海招募了5000多名水勇,不过这些水勇还没到达广州,还在匆匆赶来的路上。但是,道光老爷子已经等不及了,他越催越急。没办法,奕山只能临时从四川、湖南等省客兵中抽出1700多名会几下子狗爬式的,日夜加以演练。

      奕山这些动静,自然逃不出义律的眼睛,人家大英帝国海军可是靠着近代火攻先后打赢了英西大海战和英荷大海战的,人家玩火可比奕山还要溜。他之所以不打草惊蛇,就是为了抢时间尽快完成茶叶贸易。

      奕山本来计划5月10日对英军发起夜袭的,但是天公不凑巧,那几天天空下起了大雨,没办法,出师不利的大侄子只能把进攻时间一再往后推迟。

      他这一推迟,就不得了了,义律要抢先发起进攻了。更悲催的是,广州当地的市民一看风紧,纷纷扯呼,所有的富商大贾纷纷举家外逃。这无疑是给义律报了警。于是,义律在5月21日这天发布公告,下令广州的英商和英国侨民日落前撤离广州,还要海陆军做好战斗准备。

      1841年5月21日深夜,奕山催动内力,发起了他一厢情愿的“赤壁之战”。首先出动的是火攻船队,1700多名“火攻特工队”携带着火箭、火雷、喷筒以及《水浒传》里学来的钩镰枪,兵分三路向英军发起了突袭。百余只火船从上游冲下,紧随其后的是运兵船,奕山的计划是先用火攻,继而让步兵登舰与英军近距离厮杀。遗憾的是,奕山面对的对手并不是穿越过来的曹军,曹军上当是因为他们的战船都绑在一起,动弹不得了,而英国的军舰,不但远比这些火攻船大,还远比这些火攻船快,见到火船冲过来,都纷纷闪避开了。面对这些近代化的军舰,奕山的战术根本不起作用,结果英舰一艘未损,而清军的木排、民船却损失殆尽了。

      火攻没凑效,倒是岸上助攻的那些大炮起了点效果。他们一见到英军手慌脚乱地忙着躲避火船,纷纷向靠近的英舰开火,一顿噼里啪啦的浪战,倒也接连不断地击中了英军3艘较大的军舰。只是这些炮弹,打在英舰身上,就像卵泡打人,打不死人,只能气死人而已,哪怕清军炮弹就是像雨点一般击中英舰,对英舰而言,那也不过是像下了一场大点的冰雹而已。

      而那些手持钩镰枪,妄图泅水攀爬上英舰的水勇们,也因为火光照亮了天空,被英国人发现了。于是英国人纷纷派出大批士兵持枪在船头射击,别说攀爬上英舰了,就是连躲避都躲避不及。

      避开了火船的英舰,又纷纷向岸上的炮台开炮还击。于是岸上的炮台也纷纷遭了殃,只要有火光冒出,就被对方定点拔掉。

      奕山怕杨芳破坏他的“百年大计”,对于此次进攻计划完全没有让杨芳知道,直到满广州城火光冲天了,杨芳才知道奕山发起了对英攻击,于是气得捶胸跺脚,可是跺脚也没用,大战已经开打了,跺跺脚也无济于事了。

      清军的夜袭没凑效,非但没凑效,反倒是把沿河一带的民房给牵五挂六的烧了不少。天明以后,英军向残余的炮台发起了反击,一顿“轰隆轰隆”的狂轰滥炸,清军炮台彻底哑火。

      就这样,一夜瞎操作,奕山主导的“破产版赤壁之战”就这样匆匆收了尾。不过,奕山不愧是皇帝身边待过的人,他就是知道怎么哄皇帝开心。火攻计划明明失败了,但远在京城的道光皇帝接到的大侄子的奏折里,看到的却是烧毁英军军舰六艘,英军死伤“不计其数”,“逆夷号呼之声远闻数里”,英国兵的惨叫声几里之内都能听到。道光看了非常高兴,朱批道“甚属可嘉”,将奕山、隆文、杨芳等人交部优叙外,还颁下白玉翎管、四善扳指、带钩、黄辫珊瑚豆荷包等一大堆御赏物件。

      奕山这边还沉浸在“伟大的胜利”的喜悦当中,可是英国人没让他高兴多久。第二天,英国人就开始发起了对广州的攻击。5月23日,集结于香港一带的英军主力也开到了广州,和先前进攻广州的英国海陆军一起形成了对广州东西夹攻的态势。

      一看到英军要出大牌了。无牌可打的“广州五人组”终于会商了一次,对广州防御战进行了紧急部署。由于之前英军都是乘船溯流而上的,而当时的广州城不像现在,珠江穿城而过,那时候的广州城只有东南和西南濒临珠江水道。于是,“五人组”一致决定在东南和西南一带加大防御力度。至于城北嘛,由于地形复杂,而且英国军舰没法抵达,所以就只做了少量的补充性防御。最重要的是,城北那地儿,由有八旗军驻防,寻常人还不太敢轻易插手。于是,作为“城北自治区”老大的广州将军阿精阿开始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了,他的策略倒也简单,直接把城门堵死,从5月22日动工搬运沙袋,一直搞到5月25日才竣工。这城北一堵住,东、西、南又出不去,于是城内出现了骚动,柴米油盐等日用品价格飞涨。更有甚者,这个时候谣言四起,有人传言说英军“特种部队”要扮作差官,乘坐肩舆从唯一还开启的归德门混进城内,于是归德门又开始严密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乘坐肩舆的。但是阿精阿搞得又很怪诞,他只下令搜查出城的,并不搜查进城的。所以说,这个广州之战,总是处处充满了奇葩!充满了诡异!

      而英军那边,不但没有像林则徐向日所说的那样不善陆战。相反,人家的作战计划就是以海军配合陆军作战,以陆军做主导的。他们计划在城西南的商馆区派遣4艘军舰,陆军地二十六团以及炮兵20人、工兵20人,共计360人在那里大张旗鼓的炮轰,作为佯攻;他们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城西北-西炮台-越秀山一带,英军计划用陆军四十九团、十八团以及水兵炮兵等2393人,配属11艘主力战舰,2艘武装汽船,15门步兵炮、2套火箭发射器作为主攻部队。英军计划在主攻方向重抄定海之战和虎门之战的作业,派遣主力登陆部队攻占越秀山,然后在越秀山上架起步兵炮,用步兵炮俯射全城。这样一来,就不怕广州城不投降。

      义律之所以没有制定像定海那样的完全攻占广州城的作战计划,一是因为广州远比定海大多了,占领这么庞大的城池,需要大量的驻防部队来维持占有,义律手下仅仅2700多人,不足以支撑他做如此庞大的占有计划;其次就是现在已经开春了,中国北方已经开始暖起来了,义律又想着要再次在北方再次做起大文章,要彻底让中国皇帝被打服,从而签订城下之约。至于临时打打广州城,那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儿,而且还可以趁机敲诈一番。所以,义律只是制定了让广州城屈服的作战计划,他并不想把奕山他们赶走,要是把广州当官的都赶走了,他就找不到对象敲诈了!

      5月23日,英军开始进行战前水文测量,毫无例外的,清军又开炮进行了阻止。不过,结局也是同样地毫无例外,清军的好几只巡逻船被英军俘获。不过,英国人也表演了一回奇葩的怪诞剧。冲突中,“摩底士底”号轻巡舰的大副波什,眼见清军纷纷逃命了,就跳上一条被清军扔下的小船,抄起船上清军抛弃的一杆抬枪,瞄准正在逃跑的清军就射,没想到清军的抬枪质量太差,“嘣”地一声炸了膛,只见火光和爆炸声过去之后,波什被炸成了烤猪脸,波什的破相也成了英军当天唯一的战损。

      此时的广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十几个英军测量人员刚跳下船,还没拉开皮尺,岸上的守备清军竟然被吓得大叫一声“鬼子来了”,随后纷纷逃命。广州城内,到处挤满了从前线逃回来的溃兵,这些溃兵打英军没有办法,反倒是对广州城里的花花世界起了想法,在城里四处奸淫掳掠,甚至连商馆大门上的铜扣都用战刀给统统掏走了。

      3月24日一大早,英军还没有发动攻击,奕山就首先心理防线崩溃了。他派人来求见义律,说是愿意赔偿先前打坏烧坏的英方的损失,希望英方将受损的物品物质给开列一个清单出来,他保证照价赔偿。你看看这,是不是很有后来慈禧太后的“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模样?

      不过,这次义律并没有接过奕山递过来的橄榄枝。因为这一天是英国女王维多利亚一世的生日,英军想要用一场大胜来给女王献礼。

      下午3点,英军的佯攻部队率先在商馆附近登陆,一看到鬼子来了,清军立刻全员乘坐一艘早已准备好的大船开溜了。但是这些逃跑的清军不想便宜了英国鬼子,于是就顺流放下了几只火船,其结局当然跟之前如出一辙,大火一样没有烧到英军,反倒是把沿岸的民房烧了不少。2个小时后,英军就在火光烟焰中毫发无损地占领了商馆。

      与此同时,英军的主攻部队也沿珠江河道自东向西攻击前进。下午6点,英军陆军登陆部队在“复仇神”号武装汽船拖带的30条舢板和炮击艇的输送下,在缯布登陆成功。在这里,英军遭遇了清方外省客军的英勇抵抗,不过,清军总是出一些“猪一样的队友”,湖南的客兵在其他友军后面开枪攻击前进,这一波攻击,对英军没造成多大杀伤,倒是撂倒不少其他各省的友军。

      25日凌晨,英军陆军主力全部完成登陆。不过,他们再一次吃了在大黄滘炮台吃过的亏,由于登陆地点附近遍布着大量的农田,这些穿着军皮大靴的英军,被泥土粘得前进困难完,尤其是那些拖运大炮等重武器的炮兵,更是“步履维艰”。

      完成登陆的英军,就剩下最后的一步操作——占领越秀山了。当时的越秀山上,东西向一字排列了六座炮台,分别是拱极炮台、保极炮台、耆定炮台、四方炮台以及东西德胜炮台,炮台由4100多名贵州和湖北的客兵防守。

      25日上午8点,英军首先进攻拱极炮台和保极炮台,在正面对轰的同时,英军还派出了步兵兵分三路包抄了炮台。守军一看形势不妙,纷纷逃入城内。其中有几百名士兵逃跑时迷了路,跑到了白云寺,由于跑了半天,跑得肚子都饿了,于是就向那些寺僧们买米在寺内做饭吃。最后,这些寺僧以每斗米一百文铜钱的高价卖了一些米给这些逃兵。眼看逃兵们吃得半饱了,这些和尚们吓坏了,一来生怕这些舞刀弄枪的逃兵们抢劫,二来更怕后面还会源源不断地有溃兵涌进寺内,于是寺内的住持心生一计,买通了十几个工人,让他们从大门外面“吭哧吭哧”地奔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那几百名溃兵一听说鬼子来了,扔下饭碗就没命地又撒开丫子奔逃,转瞬间逃得一个不剩。那些没吃完的饭,倒是便宜了那些寺僧,由于一时半会也吃不完这几百人的饭,于是那些寺僧就把它晒成了干粮,“白吃”了几个月。

     赶跑了炮台守军的英军,又一次故伎重演,想迅速在越秀山上架起了大炮,对准广州城就是一阵轰击。但是,这一次英军显然有点失算了,因为他们所在的越秀山距离城北城墙最近只有几百米,而炮兵部队由于被登陆地点的泥泞所困扰,步兵炮迟迟没有运到前线,导致英军只能用轻武器固守越秀山,等待炮兵的到来。先前在其他地方,由于清军的火炮射程只有几百米,英军的火炮射程超过1500米,所以都是英军在清军火炮的射程外,远距离对清军进行定点射击,清军只能干瞪眼。这一次不同了,英军自己进入了清军的射程之内,于是城北的清军抡起大炮瞄准英军就是一通射击,清军竟然出奇地第一次自开战以来在火力上全面压制了英军,就连英军陆军总司令郭富少将都差点成了清军的炮下之鬼,只可惜,清军的大炮威力实在太水了,仅仅在郭少将的身边像鞭炮一样“嘣”地一声象征性的爆炸了一下,这一声炸,仅仅是溅了郭少将一身的泥水,并未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要是把清军的炮弹换成英军的施拉普纳子母弹,郭富多半会殒命当场。郭少将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其他人就未必也都这么幸运了,“宁德罗号”巡航舰舰长、海军少校福克斯和大副坎德尔,就因为被清军的火炮直接命中而导致一人被炸掉了左腿,一人被炸掉了右腿,福克斯随后伤重而亡。

     看出了端倪的老将杨芳,此时也及时出马,他亲临北门女墙督战。眼看英军被清军炮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老将军叫喊着要亲自率领2000人冲出城来,对英军实行两面包抄。只可惜,清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无一人响应。而阿精阿更是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就是个“阿精”,抵死也不给开城门。让杨大战神最终只能饮恨当场,否则,杨芳还真有可能在越秀山下打赢一场实打实的歼灭战。如果把阿精阿换成远征西域张格尔时期的大将军杨遇春或者大学士长龄,没准杨芳还真能继续赓续其“战神”神话,让英军在中国和阿富汗同时吞下两场大败仗。只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义律也终归不是张格尔。

      随着时间的推移,英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抵达越秀山上。进攻力度也越来越大,尤其是英军的康格里夫火箭,一打过来就引起一大片熊熊大火,搞得连杨芳的部下都恐惧万分,但是杨芳仍然坚持不下火线。老将军不下火线,守城清军也被点燃了斗志,一直对准英军狂轰不止,这一战,竟然出人意料地第取得了打死77名英军的辉煌战果。

      与主攻方向的英军类似,助攻方向的英军也遇到了麻烦。同样由于不熟悉地理地形水道河道,“阿打兰打”号武装蒸汽船触礁倾覆在了江中,“巡洋”号和“海阿新”号2艘轻巡舰搁浅了,“摩底士底”号为了闪避这3艘舰也跟着搁了浅。如果清军此时对这些“游上浅水的蛟龙”发起攻击,也是极有可能获得一次大捷,可以缴获4艘英国战舰的。可是,也一样因为阿精阿把城门给堵住了,守军出不来,最终只能一切都变成了“梦幻泡影”,可见,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26日早晨,坚守了一夜的英军几乎到了绝望的边缘。因为由于下雨,运送野战炮的炮兵前进难度又一次加大了,导致炮兵迟迟没有运到越秀山上。而他们手里的康格里夫火箭,因为被雨淋了一夜,几乎没法使用了。此时,胜利的天平又一次向清军倾斜了。

      只可惜,阿精阿这个垃圾,早都率军逃跑了,城墙上再也没有哪怕1名清军在防守。当兵的都逃跑了,老百姓也跟着仓皇出逃。

      本来,清军直到英军把野战炮在越秀山上架好的那一刻,都有制胜的机会。只可惜,这些破了胆的惊弓之鸟终究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至始至终,再无1人发出过一枪一弹。

      雨停之后,广州知府余保纯命人在城头举起白旗,派人到城下向英军乞降了!面对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已经被火力压制了三天三夜的义律岂有不吃之理!他一边派人抓紧时间向越秀山上运送大炮和弹药,一边开出谈判条件,要直接跟奕山谈判。

      看到义律伸过来的橄榄枝,奕山想接,但是他不敢接。因为道光叔叔是叫他来“剿贼”,来“靖逆”的,而不是叫他来谈判的。所以,他灵机一动,委派余保纯代表他本人,前往英军军营与义律进行了谈判。

      本来,已经在越秀山上架起了大炮,胜券在握,占尽优势的郭富少将以及英国陆军,都想一鼓作气彻底把广州给拿下。但是,在定海吃尽了苦头的义律知道,占据广州这么大的城市,只是务虚名而处实祸,弄不好还会陷进去难以自拔。而且广州这座城市,距离北京太远,即使打得再狠,也打不痛远在北京的道光帝的神经。与其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儿,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拿点实惠来得划算。可见,义律真是个成熟的政治家,知晓军事服从于政治这个道理。于是,义律同意了余保纯的求和要求。

       5月27日,广州知府余保纯受奕山委派,和英国代表、海军上将查理·义律爵士签订了卖国的停战协定,暨《广州和约》。

     《广州和约》主要内容为:

      1、三位钦差(奕山、隆文、杨芳)和所有外省军队必须在六天内退出广州城60里以外;

      2、7天内交出600万银元给英方使用;并赔偿英国商馆的30万元损失费;

      3、款项付清后,英军撤回虎门以外,并交还横档及江中所有其他各要塞;

      4、赔偿英国商馆和西班牙帆船“米巴音奴”号(实为英鸦片趸船“丹时哪”号)的损失;

      5、广州知府(余保纯)应该提供三位钦差大臣、总督、将军、巡抚盖章印之全权证书。

      奕山不敢如实向朝廷奏报这项和约,谎称英国人“向城作礼,乞还商欠”。结果,大侄子的“善意的谎言”不出意外地在6月18日得到了道光帝“准令通商”的批谕。

      此后,双方都约兵不战了。大侄子主持的广州之战,就这样在“猛如虎”的轰轰烈烈中开了局,又在“道光宝宝心里苦”中结了局。

      不过,“心里苦”的道光宝宝也找到了压力代偿机制,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了林则徐身上。1841年7月14日,道光帝下旨革去林则徐的四品顶戴,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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