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顾青荷以为自己凶多吉少时,一声清啸在夜空中响起。
突然四周一片喊杀声响起,那些箭尖如断线的珠子纷纷落下。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正是良机,立刻对元修明道:“快走!”
她手中长鞭抖动,直指张炎。
擒贼先擒王,只有把他拿下,才能给元修明争取更多的时间。
元修明见顾青荷又被官兵包围住,一群叫花子一涌而入,情知不妙,大叫一声:“青荷,快走。”说着纵马奔向人群。
顾青荷闻声一惊又一喜,这是元修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他伸出一手,策马俯身冲入人群。
她手腕一抖,长鞭撤回,鞭尾落入他掌中。元修明趁势一提,顾青荷整个人立时飞起,眼看便要飞身上马。
这混杂之中,这一声“青荷”虽不过是豆入沸水,但落入一人耳中,却轰轰然如惊天之雷,正是那丐帮副帮主徐忆君。
他的心突然砰砰乱跳,抬眼望去,见那使鞭之人,正回身跃向马背。
跃起那一刹那,斗篷帽从她头上掉落下来。
徐忆君见到了一张清丽无双的脸,这张脸如此熟悉,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顾青荷又是谁。
原来这徐忆君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小柴火。
那天他并没有死。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受重伤,正在一个破庙中,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他见四下无人,又去找寻顾青荷。谁知他未找到顾青荷,由于伤太重,倒在了半路上,被一个白发老翁所救。
那些年他一边跟随着那白发老翁习武,一边四处打听顾青荷的下落,可她就像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一年前经过恩师允许,徐忆君独自下山,四处寻找顾青荷的下落,谁知寻访各处仍是无果,还阴差阳错成了丐帮副帮主。
当年他与顾青荷失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她,每多找一日,心中就更明白一分,那就是她在自己心中有多重要。
方才陡然听到“青荷”这二字,徐忆君怎能不激动,又见这人酷似她,这一惊一喜让他兴奋得心头猛的一颤。
眼见顾青荷就要上马离开,他不顾一切,如一只大鹏凌空跃起,飞身扑向那高头大马。
顾青荷见一人突然从天而降,以为是敌人来袭,人在半空之中,掌已挥出,当胸朝他劈去。
徐忆君右手横臂格档,火光照在了这女子脸上,他看得分分明明,正是顾青荷。虽然时隔多年,模样却未大变,只是更秀丽脱俗。
他禁不住心头狂喜!
他这一挡,顾青荷不得不在半空中跃下来。
知道来人身手在自己之上,她长鞭横握胸前,秀眉微竖,杏目圆睁,看着不远处的那人,却见那人立在几丈远处,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顾青荷心下疑惑,细看去,只见他浓眉大眼,高鼻阔额,身材高大,一双笑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神采飞扬。
她惊呆了,这张笑脸如此熟悉,酷似自己日夜回想的小柴火,只是这人更高大结实而已。
顾青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只听那人唤道:“青荷妹妹。”这一声“青荷妹妹”如滚石一般落入她的耳中,顾青荷顿时觉天晕地眩。
除了小柴火不曾有人这样叫过她。
她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柴火哥哥,是你吗?”
徐忆君郎朗一笑,道:“当然是我。”说着走向顾青荷,笑意浓浓,眸里波光点点,显然也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激动。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顾青荷,却杳无音信,却没想到在这混乱之中,两人却再次相遇,如果不是那人喊一声“青荷”,自己只怕又错过。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后怕,错过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终身。这又不禁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眼光一刻也不肯离开顾青荷,生怕她又从眼前消失。
顾青荷目光一直跟着他。他走到近前,顾青荷仰头望向他,双眸里闪动着泪水,一汪清泉就要夺眶而出。
小柴火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而她是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的眼前。
她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小柴火,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一个人走,就算最终难逃一死,死的那个人也应该是她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在深深地自责当中。此时见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生龙活虎,说不出的欢喜,心中早已将上天入地所有菩萨神仙感谢一遍了,口中却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忆君张开双臂,顾青荷一下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周围一片喊杀之声,竟忘记理会了。
一声马嘶划过长空,他们才如梦初醒,再看周围,地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血流一地。
混乱之中,一匹马,马蹄乱飞,似要冲出重围,马上之人已不见。
顾青荷大惊,目光寻去,发现元修明已被迫下马,被一群人围攻,他左突右闪,浑身是血。
她大惊失色,一声娇喝,长鞭甩动,围着他的人被甩出两三个,元修明压力顿减。
顾青荷杀了进来,忙道:“你没事吧?”谁知他并不答,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顾青荷,脸上神情怪异,似有说不出的痛苦。
顾青荷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受伤了?”
元修明双唇紧紧抿着,猛地推开她,这一推之力大她未料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正在此时,一把钢刀迎面向她砍来,已到眼前。
“小心”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一声来自元修明,一声来自徐忆君。只听“铛”的一声,那钢刀正砍在顾青荷的鞭柄上,火星四射。
又听“啊”地一声惨叫,手持钢刀之人应声而倒,只见徐忆君站在那人身后,举着剑,剑体银光浮动,却没有一滴血。
顾青荷刚要松口气,又见一人影闪动,朝元修明奔去,人未到,刀光已至。
顾青荷喊道“小心!”红鞭挥出,卷住那人长剑,手腕运劲,借势飞起,一个翻身,落在元修明身前,挡住了那人。
那人正是张炎。他得到消息,元修明身边只有一人跟随,本以为今日必能一击而中,杀死元修明,谁知丐帮竟然介入进来,一场混乱将自己的部署全部打乱。又见徐忆君与顾青荷两人亲昵,只道徐忆君是敌非友。
他知道如果元修明不死,自己只怕将万劫不复,不禁杀红了眼,扑向元修明,招招致命。就算是元修明轻功了得,闪躲巧妙,身上已被刺破了好几处,方才若不是顾青荷及时解围,只怕已是他刀下之鬼。
顾青荷见张炎杀红了眼,又见元修明身上几处地方流血不止,心中大怒,红鞭挥去,便欲夺他的双目。
张炎大惊,这鞭来势凌厉,那红鞭似乎有自己长了眼睛似的,想抓抓不住,想砍砍不断,径直朝自己的双眼横扫而来,当下大惊,大刀挥动,俯身在地上滚了开去,可是他刚刚落地,便觉得脖子一紧,原来红鞭已缠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匆忙之中挥刀反砍,连砍三四下,却砍不断,长鞭却越来越紧,他反身翻了一个跟头,脖子上顿觉得一松,他心中一喜, 正要举刀向顾青荷劈去,眼前白影闪动,腹中一阵剧痛,抬头一看,顾青荷已在眼前,自己腹中正插着一把短剑,鲜血汩汩地从身上流出。
他不敢相信,绝望地睁着双眼,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
鲜血兀自流个不止,越积越多,终于在顾青荷脚边停了下来。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蓦地苍白,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
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茫然地抬起头,见徐忆君正关切地看着她,一如从前,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越过徐忆君,四处寻找着,当她看到元修明正好好地站在那儿,心中大石才放下来。
风一吹来,他的衣襟随风舞动,他也似乎摇了一摇,顾青荷连忙奔过去扶住他。
那些官差见张炎死了,顿时群龙无首,一片涣散。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众人都惊愕不已,徐忆君立刻将顾青荷拉到身后,顾青荷握紧长鞭,两人相视一看,眼中都有一丝惊异。
只见几匹马冲出暗夜,之后跟着数十人,个个蒙面,步法疾迅,显然都是高手。
为首之人一马当先,神情焦急,目光在搜寻着什么,当他看到元修明之时,脸上欣喜立现。
他立刻跳下马,奔到元修明身前说道:“你没事吧?”
元修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见他身上多处有伤,不禁皱起眉头,对同来的人说道:“都抓起来。”
他边查看着元修明身上的伤处边说:“这几日京中盛传忠顺王遇刺,前几日我刚刚到京都,就听到这个消息。我不放心,便带了一队人马前来接应你,果然……”
他又看了看四周,突然看到了顾青荷,愣了一愣,眼中带一丝惊讶,接着道:“好在伤势不重。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元修明任由他摆弄着,垂着头,不说话。那人眼中疑惑,又看向顾青荷。
顾青荷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晚山神庙中力斗嘻哈二老的少年,江流川。只是如今更显英武挺拔,老成持重。
她想他可能不记得自己了,是以并不冒昧上来相问,只是报以一笑,不料他也对自己颔首一笑。
片刻之间江流川带来的人便将张炎手下的人都制伏了, 一来是他们群龙无首,二来是江流川的人行动迅速,功夫似乎远在那些人之上。
不仅如此,丐帮的人也死伤无数。徐忆君不料情势急转,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冲入人群,一阵斩杀。
江流川带来的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很快徐忆君便被困在中间。
顾青荷吃了一惊,对江流川道:“江少侠,请让大家住手。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
江流川正要说话,元修明却道:“能有什么误会?你也看到了丐帮的人想杀我。”
顾青荷道:“柴火哥哥绝不会滥杀无辜。”说着看她向徐忆君,见他虽不致落败,却也一时不易取胜,而丐帮帮众又死伤了好几个,忽然她瞥见房梁上竟埋伏了杀手,手中拿的竟是弓弩,她环顾四周,才知道江流川已将这里团团围住,不由得着急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清啸,徐忆君长剑划出一道道银光,银光落处,哀嚎阵阵。 他大喝一声:“住手。”
他这一声如虎啸龙吟,众人惊愕,都住了手。
只听他朗声道:“我是徐忆君,我丐帮今日惩奸除恶,他们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你们放了他们,我留在此处。”
原来他也发现了周围全是弓弩手,自己或可逃,可丐帮众兄弟却要死伤无数了。
众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是江湖上的新起之秀,丐帮副帮主。
只见他站在那儿,手持长剑,巍然屹立,气宇轩昂,横眼扫去,竟有睥睨群雄之势。
江流川见状,不禁为之折服,心想果然不亏是少年英才,江湖新秀,顿升出惺惺相惜之情。
他拱手一揖,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徐副帮主,不知你所谓惩奸除恶是何意?”
徐忆君朗声道:“捉拿潜在我大昌的南姜细作。”
江流川道:“不知这南姜细作乃何人?在下生平也最恨卖国求荣之辈,不才定全力相助。”
徐忆君剑指元修明,慨然说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