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府的灵谧书屋里,一位夫子正在上课,星若隐坐在夫子前,一身只有鹅黄色与雪色主宰的束身轻纱,再加上略为严肃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既有几分灵秀,又透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屈辱的质子生活,使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广招人才。这时候,有人推荐了芜阳的小吏南靖炎。”夫子顿了一顿 : “ 南靖炎出生于穷苦之家,双亲年迈,弟妹年幼。他收心养性,边耕作边苦读,考上秀才。后家里再也无力供读,当地乡绅看他是个可造之材,本想凑钱让他继续考取功名,却被果断拒绝:‘如今,邻国殷都虎视眈眈,朝廷满是不作为、得过且过的朝廷官员。我不以考取功名为光耀门楣之路,与其同流合污,不如先尽了孝,父母身体抱恙,心有挂碍。待他们身体康复,我必将投身军营,前往边疆,振我国威。’乡绅们有感于这番话,于是举荐他在当地官府做个文书小吏。不久结识了新上任同样胸有抱负的官员梁之魏,两人三观、兴趣相投,很快成为了忘年交,梁之魏叹服于南靖炎敏锐的军事思维,南靖炎敬佩于梁之魏的清流之风…”
“梁之魏,梁右相吗?”
“没错,正是后来成为右相的梁之魏,当初他举荐南靖炎,南靖炎也不负所望,在淮岭战役中一战成名,至今殷都几十年不敢来犯。”书屋内一时静了下来,这时候星若隐的贴身婢女小萝,拿着夫子的午膳来到门口。
“夫子,午膳来了。”
“好,先放下吧。若隐,今天上午就先到这里,记得回去要做什么吗”
“记得,回去背《出师表》,夫子放心吧,你交代的任务我什么时候完成不了呢!”星若隐一边快速收拾好面前的书籍,一边自信满满地道。
“你是觉得我布置的任务过于简单?”
“呃~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认真去背,怎么会背不了呢。夫子再见!”转过身,星若隐的脸部表情瞬间放松,与门外等候的小萝,匆匆离去。看着门口两个人的小碎步,闾丘然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走出灵谧书屋不远,就会穿过夫子来到府上以后,特意种下的一片小竹林。这时候接近晌午,太阳差不多就在头顶上,周身的空气都是热的。但是,一进入竹林小道,叶影斑驳,微风流动,心神瞬时便被安抚了下来,脚步也慢了不少。星若隐听父亲说过,夫子十分喜爱竹子,也是因为答应在府里栽下这一片竹林,夫子才肯来到府上。
她已经跟随夫子学习三个月的时间了,看得出夫子的学识真的很深厚。而且,与以前的夫子特别不一样的,就是夫子虽学识渊博,但还知道很多江湖趣事。星若隐好奇夫子的过去,却每每被夫子的戒尺毫不含糊地一板打在头顶上,直言女儿家不可好奇心太重。想到此,星若隐决定找个机会去问问父亲。没办法,谁叫她好奇心就是那么重呢!
“诶,小萝,父亲回来了吗”
“没有,听夫人对老夫人说,老爷此时在宫里当值。”
“哦~。”
“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经籍铺的老板说,你要的书,下午就到了。”
“太好了,那我们快点,吃完饭就出去一趟。”
由于一年前父亲重新回到安都当了一名京官,全家也一起迁了回来。虽说安都的气候比不上原来住的地方温润,但好歹可以搜集到很多想看的稀奇古怪的书籍,这是她最开心的地方。
饭桌上,星府的夫人杨文露与沈老夫人都在小口小口地吃着。唯有星若隐吃的有点急促,却又不敢过快。杨氏见状,仍然皱起了眉头:“阿隐,不能这样吃饭,须细嚼慢咽。”
星若隐刚好吞下一口饭,“知道了,母亲。”
这时,一旁的老夫人,宠溺地看了看自己的孙女。“星儿肯定有很想去做的事情,对不对?哈哈,无妨,现在还是自己家,也不用太多的规规矩矩。”
“是,祖母。”随即,说完甜甜地笑了一下。
“婆婆,我也是为阿隐好,毕竟她现在也不算小了。”这时候,星若隐生怕母亲接下来,又开始对自己的一番说道,连忙搁下碗筷。
“祖母,娘亲,我吃完了,想要出去一趟。”同时,将恳求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杨氏。
“是不是又去经籍铺?”
星若隐双眼发亮地点了点头:“我保证快点回来。”
“申时要回,别让绣娘师傅等你。” 杨氏再一次叮嘱道。
“知道了,母亲。”
看着女儿兴奋的背影,杨文露一脸忧心。“婆婆,阿隐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可是你看她这个样子,沉迷星象算筹,还有什么方丈山仙术,愣是没一户大户人家敢请媒人来说亲。”
“儿女自有儿女福,一切顺其自然吧。”沈老夫人放下筷子,看着星若隐离去的方向,“星儿聪慧又机敏,别急,来,用午膳吧。”
出府后走在大街上,星若隐的脚步缓了一点,看着周围或相约同游,或出门采买的人,深呼吸了一口气 : “出来的感觉真好啊,小萝你说是吧?”
“我时不时跟着李厨娘出来,倒没觉得什么,不过小姐一段时间没出府,有这种感觉也是自然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星若隐心情忽然有些黯然,身为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入还没有身边的小萝自由。
“唉~”,想到这里,星若隐忍不住仰头长叹一声。正在这一抬头的时候,便发现了一个令人奇怪的现象,天空中呼地划过两三道黑影,瞬间又消失不见。略略有些惊讶,随即又平静下来:“ 也许是哪位修道之人路过吧,算了,还是自己的书最重要。”
她们从后门而出,沿着乐安街直走约六里脚程,左转进入繁云路,经籍铺就出现在视野里。星若隐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她与老板早已相熟,老板也清楚她的喜好。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把她预定好的书籍都拿了出来。看了看手中的书,星若隐忍不住两眼放光,《周髀算经》、《灵宪》、《考工记》还有《方丈山传闻录》,都齐了。
“谢啦!掌柜!”
正准备离开,抬眼时便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定睛一看,好一位五官清朗的公子,皮肤白皙,手中持着一把剑,眼神十分凛冽,好像正在生气,整个人散发着冬末早春的雾气,让人感觉神秘又清冷。
“眉如墨画,漠然清举 !”星若隐心想,同时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便留意到对方的衣着只有红白两种色调。
“嗯?不对,若是公子,好像少有这样穿的,而且头发的束法也不太像男子阿,难道...”
正在她不断在心里嘀咕之际,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这位“公子”也看了过来,但也仅仅瞟了一眼。眼神凌冽又冷漠,虽然只短短的一眼,星若隐却感觉自己好像冒犯了她。
擦肩而过之时,星若隐仍然用余光观察着她,没有喉结,原来是位女子,真是英姿飒爽,拐弯时顺便回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高高束起的头发与修长挺拔的背影。正在这时,里面的她也忽然侧过头,看向门口,刚好与她的目光对上。星若隐内心又忍不住惊讶:“好敏锐!” 还好下一秒,她的脸就被门挡住。
踏出店铺后,星若隐听到从里面传出了一句话:“掌柜,请问有《方丈山传闻录》吗?”
“不好意思,最后一本已被刚刚离去的女客买走了。”
2021/1/22